说着话,便躺下歇息了。
翊坤宫里一夜安宁,慈宁宫之中却越发不得安泰了。
赵太后左来右去等不到惠空的消息,越发寝食难安,竟而夜间就逼迫朱蕊出宫打探消息。
朱蕊劝道:“娘娘还是稍安勿躁,这半夜三更的,奴才就是出去了,也难免惊动了皇上,反倒要惹的皇上起疑。”
赵太后只着寝衣,在屋中来回踱步,说道:“惠空决然不会如此一去不回,久久没有音讯。无论成与不成,他总会给个回信的。”
朱蕊看着赵太后焦急的神色,说道:“太后娘娘,多想无益,夜深了,还是身子为要。”
赵太后斥道:“哀家哪里睡得着!”话出口,她忽然想起什么,双眸微闪,盯着朱蕊:“你到底还是舍不得你那侄女儿?”
朱蕊慌忙跪下,说道:“娘娘明鉴,奴才铁了心追随娘娘,绝无二心。无论什么人,只要娘娘要奴才动手除去,奴才绝不犹豫。奴才今日已下了手,只是不知为何,玖儿并没有吃那些糕点。奴才……”
赵太后心烦意乱,无心管这些小事,挥手道:“罢了,如今也没工夫管这些不相干的人。”话未了,她看着窗外夜色深深,喃喃自语道:“倘或当真事发,也不是死一个宫女能了结的。”
朱蕊听着这些话,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
她不是全然没有私心,哥哥余下的这根独苗,无论如何她都想保下来。所以,她用了金屑粉,只望玖儿那丫头记着昔日自己所教,能识破。
果不其然,玖儿并没有吃下那些有毒的糕点,但如此一来 ,她是否又不忠于太后了呢?
朱蕊效忠了一世,早已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自己也有血肉亲情,眼下让她考虑自己的事情比登天都难。
赵太后胡思乱想了许久,依旧不得章法。她这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如眼前这般诡谲的境况,仿佛有什么危机潜伏水下,却又不知危机在何处。宫中的宁静,有如一潭死水,无论投下去多少石头,都激不起半点波澜。
想要出手,却又无处着力。
赵太后颓然坐倒在床畔,说道:“实在不成,就只好请哥哥早些发难了。”
朱蕊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她主子。
只见赵太后面色晦暗,银牙死死的咬着已没有了血色的唇,一丝丝的血红从中渗出。
她垂首,一字一句道:“事已至此,难道功败垂成么?不成,哀家绝不能输!”
朱蕊插不上话,只低声道:“娘娘,早些安置罢。”
赵太后翻身倒在了床铺上,没有了声息。
朱蕊等了片刻,只听太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她拉过一床锦被替太后盖好,茫茫然的走了出去。
室外一片空寂,皇城的夜晚她已不知度过了多少次,然而却没有一夜如眼前这般令她惊悸。
也不知这一次,要如何收场。
日子依旧如流水一般的过着,苏若华同苏若云姐妹两个白日里就在翊坤宫作伴,鲜少出门。
苏若华私下问起过苏若云关于霍长庚的事,苏若云不置可否,妹子问的急了,方才说了一句:“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倘或真要嫁,也得是他这样的汉子才成。”
苏若华心中了然,笑着没有戳破,只思量着等一切都了了,便料理此事。
苏廷授得了她的口讯,早已把那惠空刑讯了几回。
这惠空虽是个男子,也早做好了为他情人粉身碎骨的打算,然而这些事放在脑袋里想想是容易,可当真到了眼前儿,却又另当别论了。
尤其他在太后身边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皮娇肉贵,哪里吃过半分的苦,还不等挨上两下,便觉难以忍受,又实在惜命,遂竹筒倒豆子也似,将自己所知尽数吐露。
苏廷授自这和尚口中盘问出来,也大吃了一惊,只觉此事怕是不能私自处置,捎了个口讯与苏若华,要上报皇帝。
苏若华看过讯息,也觉事关重大,不能再按压下去,便答应了。
苏廷授进宫面圣,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上报。
陆旻却并不惊讶,仿佛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同苏廷授秘议了片刻,也就罢了。
如此这般,大约又过了半月有余。
入了九月,金风四起,秋意渐浓,天气顿时便凉爽起来。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必要去往皇家围场秋狩,今岁自也不例外。
宫里便又忙碌了起来。
苏若华挺着七个月的肚子,躺在院中槐树下头的一张躺椅上,眯细了眼眸,享受着和风吹拂。
露珠在旁替她剥着果子,低声说道:“皇上明儿就动身了,带了赵贵妃、刘婕妤还有两个才人。”
苏若华听着,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苏若云走了过来,说道:“这院子里风大,妹妹别只顾贪凉,仔细吹着了。”嘴上虽这样说着,却也在一旁坐了。
因看露珠脸色不好,她问道:“主仆两个说什么呢?露珠好似有些不高兴?”
露珠没有说话,苏若华吩咐道:“本宫想吃牛乳羹,你去交代吧。”
露珠知道这是要遣开自己,答应着起身离去。
待露珠走后,苏若华方说道:“明儿皇上就要去秋狩了,没有带上我,这丫头是替我抱不平呢。”
苏若云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妹妹,你说皇上待你很好,当真如此么?我进宫这些日子了,他竟是一次也没有来过。自己的媳妇怀着孩子,当丈夫的却连面也不露,只一天到晚打发那些不相干的人过来。他当真忙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