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华如梦初醒,转眼望去,果然见那抹明黄身影迈步入门。
她有些怔怔的,起身正要迎上前去。
陆旻却大步朝她走来,将她一把搂在了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若华,成了!”
苏若华心中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了一抹极明艳甜美的笑意来,宛如春花绽放。
之后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赵家谋逆,何当满门抄斩。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又审理出来一堆积年旧案。
先是苏家的那桩贪腐案,原就是赵家的手笔。苏相在位时,对于赵家外戚得势、飞扬跋扈甚而贪赃枉法等行径颇为不满,屡屡上奏先帝,被赵家视为眼中钉,故而做成这等冤案。其时,先帝要倚仗赵家势力,虽明知此案有蹊跷,却也听之任之。到如今,可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苏家的冤屈,至此真正洗清。
此外,还有许多七零八落的案件,比如抢夺民女、占人田地、贪墨税银、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等事,不一而足。
赵太后在后廷这些年来,残害妃嫔、屠戮皇子等事,自也被人揭条了出来。
朱蕊不愿揭发太后,一头碰死在了慈宁宫阶下,算是一辈子为赵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但朱蕊是忠仆,旁人却不是,除了慈宁宫那些宫女太监,玖儿与惠空都是最大的证人。
而告发了赵太后最多的,便是她的这位情人面首惠空和尚。
从惠空嘴里,还掏出了一件昔年大案——当年先帝,竟是被赵太后鸩杀的。
先帝暮年之时,已然看出赵家的狼子野心,对赵皇后亦颇多不满。赵氏为免夜长梦多,自己也早些当上太后,索性毒杀了先帝。当时的皇宫尽在赵家掌握之中,所有的罪证便也都被抿了过去。
所有的案子摞在一起,都不如这件来的惊天动地。
三司不敢擅专,将此案呈到了皇帝面前。
陆旻对于先帝,并无几分父子之情,如此不过是又多了一桩置赵太后乃至赵家于死地的由头罢了。
审理已毕,赵家满门抄斩,赵太后废为庶人,赐毒酒自尽。
赵家横霸朝廷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党羽众多,缉拿、抄家、斩首、流放,足足闹了一个多月京城方才重归平静。
赵太尉及其三子的首级,悬在京城菜市口两月有余。
这四颗人头,向天下昭示着皇权的归位,当今天子再也不是一位由赵氏操控的傀儡皇帝了,而是真正的君临天下。
惩处已了,自然是论功行赏。
苏家当然是这场平叛的首功,苏父冤案平安,官复原职;长子苏廷授,获封一等忠勇公。贤妃苏氏,擒拿废太后赵氏有功,且身怀有孕,立为皇后。
苏家的青云直上,又是一件令朝野津津乐道许久的美谈。
人人皆说,贤妃娘娘如何美貌出众,如何得宠,从宫女时起就伴着皇帝,小心谨慎的服侍,最终入了皇帝的青眼,更连带一家子人飞黄腾达。
之于这些外人,所能看见的,也不过这些俗事。
他们之间的爱情,并不需要外人的解读。
余下的小半年里,苏家又出了两桩喜事,一件是苏廷授迎娶了玉华公主;另一件则是苏若云嫁给了大将军霍长庚。这两件事,令元气才复的苏家欢喜了许久。
接下来,便是皇后苏若华生产的大事了。
当年十一月二十日,京城大雪纷飞。
皇城的红墙黄瓦,尽数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一派银装素裹。
翊坤宫外,陆旻焦虑的在雪地之中踱步,任凭飞雪打湿了衣衫,落满了头顶。
李忠从旁劝道:“皇上,娘娘自发动到现下才不过一个时辰,还早着呢。这风大雪紧,皇上还是先去屋里歇着吧。这儿奴才一个等着就行了。”
苏若华惨痛的呼声高高低低从屋中传来,听得陆旻一阵揪心撕肺,他皱了眉,斥道:“若华独个儿承受这么多的苦楚,朕却要躲起来享受安逸?孩子没有出世,朕便不进屋去。”
说着,陆旻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青年帝王俊美的面容上。
他喃喃道:“她从来不怕痛的,可是现下却喊的这样厉害,这该有多疼?”
男人到了这个时候,总会觉得无力无能。
这是天底下最帮不上忙的事情,权力地位财富,在这件事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继续等待下去。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陆旻只觉得两腿都已麻木,身躯也被冻的毫无知觉,屋中总算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女医从屋中出来,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一位小皇子一位小公主!”
众人大喜,正要上前恭贺,皇帝却一个箭步跃进了屋中。
李忠在后头大喊:“皇上,产房染了血腥,不吉利,不能进去啊……”话未了,陆旻却已然跑了进去。
走到内室,果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陆旻本想进去,却又恐一身寒气冻着了苏若华,便先在火盆跟前烤热了身子,方才走了过去。
苏若华躺在锦被之中,双眸轻阖,秀美的脸上一片惨白,双唇无有一丝血色。
在旁服侍的芳年见皇帝进来,颇有几分讶异,想说什么,却看皇帝示意便没有出口,退到了一旁。
陆旻上前,在床边竟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