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云剥了一枚橘子,递给苏若华,说道:“妹子,这皇宫平日里也是这样么?真正是好生无趣。”
苏若华轻轻拈去橘子瓣上的白丝,微笑说道:“皇上若在,会热闹许多,也会有许多嫔妃过来串门子。如今皇上不在,大家便都没兴趣了,姐姐自然觉得无聊。”
苏若云叹气道:“就算他在,左不过就是一群女人天天聚在一起说三道四,不然就是会茶会酒赏花,实在气闷的紧。这样的日子,也亏你过得下去。”
苏若华微笑不语,片刻又道:“我都已经惯了。”
苏若云看着她,连连摇头:“幸好我不必留在宫里,不然闷也闷死了。”
姐妹两个闲聊着,刘金贵忽然跑了进来,低声道:“娘娘,霍大人来了。”
两人顿时一惊,果然见霍长庚随着刘金贵走了进来。
霍长庚上前,向苏若华一拱手,说道:“贤妃娘娘,臣奉旨接您出宫。”
苏若华惊诧莫名,问道:“你不是陪皇上在围场狩猎么?为何会忽然回来,还要接本宫出宫?”
霍长庚道:“皇上接到密报,赵氏一族意图谋反,就在近日发难。您在宫中,必为赵太后困为人质。您腹中的皇子,更要落入他们的掌握之中。是以,皇上派臣来接您。”
苏若华略一沉吟,说道:“如此,本宫越发不能出宫。唯有这般,才能令赵太后的狼子野心,昭示于天下。”
她此言一出,苏若云与霍长庚俱为之一惊。
苏若云面色沉沉,没有言语。
霍长庚焦急道:“娘娘,您若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赵氏一族预定今晚三更时分起事,赵太后即刻就会过来抓您。您有了什么不测,皇上会痛心内疚的。”
苏若华神色笃定,问道:“霍大人,您是独个儿回来的,当下可能调动人马?”
霍长庚一怔,半晌说道:“京城步兵尚有一支协防,听臣的指挥。”
苏若华点头:“那么好,既然赵太后意图谋反,那么就请霍大人领兵清叛吧。皇上既要除掉赵家,便不能落下赵太后。没有什么,能比她亲自参与谋逆更好了。本宫倘或就此走了,赵太后将来或许还要辩解,传扬出去,又要有许多说不清的是非。”
霍长庚默然不言,许久抬首道:“好,那么臣便听娘娘的号令。”说着,他转身欲去,未走两步,却又停下,侧首看向苏若云,说道:“你也保重。”
苏若云回之一笑。
霍长庚去后,苏若华便吩咐翊坤宫众人将前后宫门尽数关上。
苏若云久在草原,见惯了部族征伐,倒也不惧,更指挥着宫人烧了开水,并令刘金贵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埋伏在墙头,倘或有人敢于强攻宫门,便将开水倒下。
大约到了子时,伏在墙上的刘金贵果然低声呼道:“娘娘,她们来了!”
但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就有人高声喊道:“贤妃,你竟敢趁皇上出宫秋狩,在宫中私藏外男。如今太后娘娘收到奏报,前来拿你,你还不快将宫门打开!”
苏若华听出这声音,当是朱蕊,笑道:“原来太后娘娘给本宫安了这个罪名。”
一旁露珠回嘴叫骂道:“当真是血口喷人,太后自己秽乱宫闱,不干不净,倒反来咬我们娘娘?!”
外头朱蕊仿佛被激怒了,厉声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婢,待会儿把你拿下,必定送到慎刑司,割了你这条不敬的舌头!”
两宫的奴才,便隔着宫墙相互嚷骂,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一遭是彻底翻了脸,倘或自家主子落败,底下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跟着赵太后前来的,不过是畏惧她的淫威。
而翊坤宫上下却是一心,真正想要护卫自家主子平安的。
这般闹了一阵,赵太后的声音便自外头响了起来:“苏若华,你把宫门打开,哀家可还留你一条性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陆旻为君昏庸,任用奸佞,已致天怒人怨。哀家这是要废了他,另立明君。你腹中的孩子,是大周皇室的骨血。不论是男是女,哀家都保他继承大统。你既是孩子的生母,哀家自然也会给你一份体面。”
苏若华朗声笑道:“太后娘娘当真是大方,本宫却不敢领受。且不说本宫不是那背恩忘义、贪恋富贵、寡廉鲜耻之徒,就算本宫想,但依着本宫平素对太后娘娘的了解,只怕本宫也就只能活到这孩子出世那一刻吧?”
赵太后也恐夜长梦多,并无十分耐性,冷哼一声,斥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苏若华,你不要以为你缩在里面,哀家就拿你无可奈何!既然你不识抬举,你腹中的孩子其实已将足月,待会儿打开了宫门,将你拿下,哀家便吩咐人将你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你可莫怪哀家心狠手辣!”
赵太后的嗓音在寂静的皇城夜幕之中,宛如夜枭。
众人听着她说出如此惨事,都深感其残暴至极,可谓毫无人性。甚而连跟着赵太后的人,都颇多侧目。
苏若华却毫不惧怕,笑言道:“太后娘娘想剖本宫的肚子,那也得能进这道宫门才成!诸位跟随赵太后而来之人,本宫知道你们不过奉命行事。尔等听好,赵太后谋逆犯上,倒行逆施,当真大逆不道!皇上如今虽在围场,却也将赵氏一族的阴谋知晓的一清二楚,赵氏全族上下参与谋逆者,必当以国法论处!尔等如今退去,待皇上归来,本宫还可为你们求情一二。如若执迷不悟,将来抄家灭门,赵家可不会来救你们!”
她这番话出,随赵太后而来的人,人心浮动。
他们原本就只是跟随赵太后行事,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为赵家卖命,有些甚而不知此行是做些什么,听了苏若华的话自然心生退意。
赵太后察觉出来,暗暗骂道:这小贱人倒生了一张巧口,蛊惑人心当真是一把好手!我却不能任凭她挑唆下去。
当下,赵太后更不多言,扬声道:“你们少听这贱人妖言惑众,陆旻为君昏聩,我们赵家是在替天行道。今日我兄长已率军前往猎场,明日他就再也不是皇帝了。尔等今日随哀家拿下这妖妃,便是有功之臣。谁若退后,明日以余孽论处!”
正在这关头上,苏若云忽然下令:“倒水!”
伏在宫墙上的几名太监便将桶中的开水泼了下去。
底下的人猝不及防,挨个被烫的哇哇乱叫。
朱蕊眼疾手快,拉着赵太后急速后退,幸而不曾烫到。
赵太后切齿道:“贱人,你竟下这样的辣手?!”
苏若华冷笑道:“您都要来剖本宫的肚子了,难道本宫要客客气气的请您进来不成?!”
苏若云更在一旁打边鼓喝道:“再不退出去,就要泼热油了!烧的滚烫的油,烫死烫烂了哪头不长眼的猪,那可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其实翊坤宫中并无预备热油,也不过烧了几大锅的开水,苏若云此言自然是在恫吓。
然而今夜赵太后原本自谓一个娇弱孕妇,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不愿大张旗鼓,带来的不过宫女太监,连侍卫都不曾动用一个。这些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吃了一顿皮肉苦头,三言两语就被苏若云吓住了。登时,就有几个人拔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