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季良人。”
他恭敬施礼,躬身将一书卷搁置到嬴政案上,“大王,新修的律令都已拟定好,还望大王过目。”
嬴政应了一声,抬手将那书卷展开看了看,道:“此事由你来安排,寡人倒也放心。”
李斯沉默了片刻,问道:“大王,此事虽已安排妥当,只是……”
他说罢转头看了凌萝一眼,并未说下去。
嬴政知他顾忌之事,皱了皱眉,冷声道:“直言便是。”
李斯想了想,道:“臣听闻早些年卫春秋受过昌平君恩惠,并以助昌平君回楚国为承诺,所以这些年卫春秋为昌平君在秦国安置不少眼线,两人经常暗中往来,如今事情败露,昌平君大不了舍了这枚棋子,可卫春秋倒也忠心,将所有事情一并揽下,大王将他关入地牢,只是断了他后路,可若要揪出昌平君隐藏在秦国的势力,怕是需要另下功夫。”
突然提起卫春秋,凌萝不禁一愣,抬眼朝李斯看了过去,见他谈及卫春秋时面色平静,好似他从前并未在卫府度了那些时光。
这人方才一番话无非是要嬴政对卫春秋用些手段,好一下子铲除昌平君在秦国驻扎的眼线,若此事都让他去办了,那卫春秋哪里还能活到离开咸阳的那天?
她想起史书中的李斯原也是个狠角色,不禁心下一惊,心道他莫不是出于私心,对先前在卫府受的那些屈辱怀恨在心?
她扭头看了嬴政一眼,想提醒他先前答应过自己的事情,却只瞥见他蹙着的眉头,似是在深思。
半晌,他终于恩了一声,道:“此人先关着,寡人另有打算。”
凌萝大呼一口气,总算是安了些心。
那两人又陆陆续续说了些无关之事,凌萝也耐不住性子去听,只等到李斯起身告辞时,才迫不及待的追了出去。
李斯似是有所察觉,很快便回身行礼,模样虽是恭敬,可凌萝却觉得他现下比从前虚伪了许多。
她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斯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凌萝到一旁假山处详谈。
凌萝倒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便澄明意图:“李大人,卫家大小姐现在可在你府上?”
“季良人果然消息灵通。”李斯笑道。
凌萝也懒得跟他客套,直接便道:“李大人,卫灵一个姑娘家,您也别同她计较,先前在卫府她是戏弄过你,不过现在卫府败落,她也挺可怜的,李大人就网开一面,别跟她计较从前那些。”
“季良人这话就冤枉在下了,原本也是她求着给我当牛做马,我可从未对她做过什么。”
卫灵是去求他的不假,可那也是因为想让他为卫春秋求情才那般委屈自己,可他方才言语里哪有半点要替他求情的样子?
“季良人。”她正沉思,李斯突然开口道:“大王虽待你同旁人不同,可事关大秦安定,卫春秋的事,您还是莫要插足。”
看来他是不肯在这事上面做出让步了。
凌萝叹了一声,冷笑道:“我一介女流,何尝想插足这些事上来,可当初若不是李大人一招偷梁换柱,我也不必背上这个罪名,如今我心中有愧,李大人倒是坦荡君子。”
此言一出,便是什么都掩饰不住了。李斯面色一变,不知怀着什么心思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愧是季良人,饶想在下今日若是执意卫春秋之事,改日大王要处置的怕是在下了。”
他语气中带着些无奈,似是自嘲,又似在感叹。
凌萝道:“李大人跟着大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大王是个为了私情处置重臣的昏君,那当日李大人便不会在卫府遇见我,更不会顺理成章坐到如今的位置,只是……连我一个女子都拎得清的事,李大人又何故一时糊涂呢?”
“你若是真讨厌卫灵,如今她也算是得到了该有的教训,倒不如让她从此离开咸阳,也好过日日相对,互相厌恶。”
李斯愣了愣,想开口说些什么,终是发出一声长叹:“罢了,我本也是不想看见她,季良人既然能将她送走自是再好不过,我这就回去遣她离开,季良人要见她,回头去卫府见便是。”
他说罢,躬身告辞,凌萝收回视线,忙回去拿了出宫令,正想着要出宫一趟,不料却在萝清宫见到了扶苏。
知道这回是出去不成了,心中又担心卫灵再做傻事,便吩咐沐雪拿了卫春秋亲笔信和信物去一趟卫府,也算是先稳定了那丫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