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婵乖乖点头,下一刻,另一双筷子也送了一块鱼过来,洛泽之道:“阿婵,吃这个鱼肚肉,没刺的。”
洛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迟长青,思索了片刻之后,夹了一筷子青韭鸡蛋给洛泽之,又夹了一筷子醋搂黄芽菜给迟长青,然后举着筷子笑了,眉眼微弯,如天上的娟娟新月一般,分外好看。
有了洛婵的安抚,这一顿饭到底是有惊无险地用完了,洛泽之才放下筷子,便问道:“阿婵现在随我启程么?”
洛婵还没回答,迟长青便先道:“婵儿午后要小睡一个时辰。”
闻言,洛泽之道了一声好,竟难得没有再说什么,洛婵有些忧心地望望两人,现在哪里睡得着?她在的时候两人都在争锋相对,等她一走,以她二兄那个脾气,还不得打起来?
迟长青见她不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索性起身道:“我陪你去。”
洛泽之的眼皮子一跳,下意识道:“阿婵睡觉,你去做什么?”
迟长青挑眉,他是看出来了,这位小舅子是刻意要与他过不去,遂索性道:“婵儿睡不着,我陪她说说话。”
说个屁的话!你分明是有所企图!
洛泽之险些就要骂出来了,但是他顾及到妹妹的感受,硬生生忍下来了,语气生硬地道:“睡觉就睡觉,说话岂不是更睡不着了?”
迟长青道:“我给她吹吹小曲,她就能睡得着了,以前都是这般的。”
闻言,洛泽之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在濒临崩断的边缘来回拉扯,在他看来,迟长青这句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就在他想爆发的时候,院门忽然被叩响了,一个人探头进来,迟疑问道:“敢问……谁叫迟长青?”
迟长青下意识道:“我便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忙道:“小人是驿行的差人,今儿有一封信,是给您的。”
他说着,双手将那信奉上,迟长青心里想着,或许是陈思远送来的,撕开信封一看,里面只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上面用墨字写着:予洛泽之。
迟长青一怔,惊疑不定地将那张纸条转递给洛泽之,洛泽之一头雾水,没好气道:“给我做什——”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那纸条上的字,字体清瘦,颇具风骨,熟悉得很,正是他大兄洛淮之的笔迹,洛泽之消了音,迟疑地接过纸条,打开来,打头就是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汝有疾?
第93章 我改主意了,先不回京师……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洛泽之的脸一瞬间就黑了, 但是他却奇迹般地没有发脾气, 而是在看完那张纸后, 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竭力平复情绪一般,对洛婵笑笑, 道:“阿婵快去睡吧?”
洛婵问他:是谁写的信?
洛泽之顿了顿, 答道:“是大兄写来的。”
洛婵双目一亮,写道:大兄说了什么?
洛泽之的表情有些憋闷,末了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洛婵见他不想说, 便不追问了,在洛泽之的催促下, 回屋去小睡,迟长青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睡吧。”
洛婵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张开眼来, 伸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迟长青便笑, 抚了抚她的鬓发, 温声道:“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打不起来。”
洛婵想想也是,大将军性格稳重, 和二兄不一样,应该打不起来。
她便闭上眼睡了,迟长青又替她掖好被子,正在这时,忽觉有一束目光盯着自己,存在感强到他简直无法视若无睹了,迟长青只好抬起头,看见自家的小舅子正站在窗户边上,朝这边看来,虎视眈眈,但凡他有半点异动,就要破窗而入了。
迟长青想了想,到底没再刺激他,退出屋子合上了门,环顾一周,不见那两名随从,想来是刚刚被派出去做事了,遂对洛泽之道:“二兄,可要喝茶?”
洛泽之眼皮一抬,道:“当不起,迟将军还是唤在下的名字便可,至于茶么,就不必了,在下不渴。”
迟长青笑了,道:“直呼二兄名字,未免有失礼仪,不知二兄表字?”
伸手不打笑脸人,洛泽之再是心里如何不快,一贯以来的教养也让他无法拒绝,遂看了迟长青一眼,勉勉强强地答道:“谨思。”
迟长青拱了拱手:“表字未寒。”
他说完,又问了一句:“谨思兄可要喝茶?”
洛泽之不知道为什么在忽然之间,气氛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文绉绉的,他是不擅长应对这些的,颇有些束手束脚,他不由自主地道:“行吧。”
洛泽之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有大兄洛淮之在,自小耳濡目染,出于某种原因,他对文人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若非不得已,绝不会想与这一拨人打交道,也不想得罪他们。
试想一下,人人都是洛淮之的话,那也太可怕了些!
等坐在了椅子上,洛泽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迟长青已经将烧好的水倒入杯中,开始冲茶了,他瞪着对方,扯了扯嘴角,讥讽道:“迟将军怎么也学起文人这一套了。”
迟长青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失笑着将冲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道:“实话不瞒谨思兄,我自小就想做个文官的。”
洛泽之听了眉头一挑,眼神惊异,又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道:“你?做文官?”
“是啊,”迟长青道:“谨思兄不信?”
洛泽之嗤笑一声,道:“我在京师,听说了不少迟将军的奇闻异事,朱雀门外神射手,一箭穿杨,十四岁的武举状元,少年英才,将门虎子,打遍京师无敌手——”
他一样一样数来,迟长青听了立即摆手,道:“那都是旁人胡吹的,当年朱雀门外那一箭是射歪了,我与人打赌,要射落门头的旗杆,最后准头不佳,一箭射中了杨树,最后不知怎么,就传成了神射手。”
闻言,洛泽之皱眉,怀疑道:“果真?”
迟长青无奈摊手道:“与我打赌的那人是大理寺少卿的胞弟陈思远,有机会你问一问他便知。”
“原来是陈晋如,”洛泽之便信了三分,又道:“那十四岁中了武举状元必不是假的。”
迟长青轻咳一声,道:“那倒不是,只是榜眼那一日身体欠佳,我这武状元当之有愧。”
洛泽之又不信,迟长青便道:“那一年的榜眼名讳为薛栾,如今似乎正在兖州任职,你派人问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