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尤其是副总裁蒋奉贤,暗地里早就想方设法铲除异己了,这么正当的好机会送到跟前,怎么会放过?
听朱董、牛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明来意,纪见星如释重负,以“谢谢你们解救我脱离苦海”的感激语气说:“可喜可贺,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做这废物总裁了。”
当初她是抱着当商业间谍,替谈总收回失地的宏大志向坐上了嘉汽总裁之位,结果来了才发现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废物,迟到早退,不务正业,一点挑战性没有不说,还导致总裁行业风评被害。
她不要面子的吗?
如果不是欠着巨额债务,需要打工还债,她早就想撂担子不干了。
纪见星的反应不是朱董、牛董设想的任何一种,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眼神——这次她出的什么牌?
“朱董、牛董,”纪见星双手合十,情真意切地说,“如果你们真的能解聘我的总裁职务,我必定感激不尽!”
朱董牛董越发看不懂了,沉默良久后走完了反射弧,终于体会到她话里的威胁之意,什么叫“你们真的能解聘我的总裁职务”?!她明明是仗着靠山强大,故意挑衅嘉汽董事会的权威!
你们想解聘我?可以,先问过我的靠山同不同意。
明目张胆地恃宠生娇!有恃无恐!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牛董沉下脸色:“就算你的后台是谈总,这次他也不见得能保住你。”
纪见星喜上眉梢:“那真是太好了!”
她可以提前恢复自由身了!这可不是她主动要求走的啊,是有人逼她走的!
希望谈总千万不要保住她!!!
两位董事通知到位,打算走了,纪见星送他们到门外,笑眯眯地说:“朱董、牛董,等事成之后,我再请你们吃饭、喝酒啊!”
朱董牛董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晚被烈酒和小魔女支配的恐惧,脚下打个趔趄,火速消失了踪影。
他们前脚刚走,纪见星即将被解聘的消息传遍了嘉汽内部,有人欢喜有人愁,最欢喜的莫过于宋晚月,她早料到纪见星会有今日,之前被总裁强权压着,被吹毛求疵写通稿的浊气一消而空,身心轻松,当初入职多高调多得意多风光啊,如今登高跌重了吧,拔毛凤凰不如鸡,看你纪大小姐还怎么横行霸道。
宋晚月对着电脑笑,上洗手间笑,涂口红时嘴角怎么都控制不住翘起来,弄得同事们都笑着打趣她,是不是和蒋副总好事将近啦?
她羞涩掩面,闷声发笑。
大部分人是哀愁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他们打心眼里喜欢纪见星,没想到戏言一语成谶,她真没撑过俩月,一个月不到就要走人了。
中午在员工食堂吃饭,平常总三两成堆,欢声笑语,今天四处笼罩着愁云惨雾,谁都没兴致说笑。
纪见星一门心思扎到了计划书上,虽然抱怨难写,但她是感谢谈总的,他要求走正常程序,说明他真正尊重、重视,并且对棠盛和星光租房的合作充满了信心。
等董事会正式下达解聘总裁职务通知的时间里,纪见星埋头写计划书,连办公室都很少去,偶尔去一次,发现桌上堆了不少小礼物,金萤说是各部门的同事送的,有些或许是看在她后台是谈总的情面,想着日后好相见,更多的是不夹杂利益,只想给她送份临别礼物的自主行为。
破天荒地,宋晚月竟然送了一瓶昂贵的法国香水,想必是借着送礼幸灾乐祸来了。
秘书处的小姐姐们以为纪见星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依依不舍地围着她,祝她前途似锦,并表示以后一定会支持星曜百货的专柜生意!
纪见星上洗手间,保洁阿姨泪眼婆娑地拦住她,再三叮嘱让她等两分钟,千万别走!回来时阿姨拿着一罐酸豆角,塞到她手里:“阿姨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自己腌制的酸豆角,特别下粥、下饭!”
保洁阿姨前些年患了风湿病,工作又少不了跟水打交道,一刮风下雨就疼得受不了,纪见星听说后,给她买了几包专治风湿的膏药,还教了她一套按摩手法,疼痛已经有了明显的缓解。
礼轻情意重。
纪见星被众人煽情的行为弄得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奇怪的是,她等了好几天,计划书都写好了,还是没等到解聘通知书,反而等来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强台风。
纪见星忽然明白过来了。
在看似平静无澜的表面下,暗潮汹涌,有两股看不见的强大力量围绕着她,在纠缠,在搏斗,在厮杀,至于是谁赢了,她依然坐在嘉汽总裁的位置,还有什么疑问的吗?
既然谈总运筹帷幄,一定要保住她,那她就继续当废物总裁,替他做牛做马卖命呗。
纪见星喝完酸酸甜甜的自制蜂蜜柠檬茶,检查了一遍计划书,发过去给谈总过目。
刷了半集纪录片的工夫,她听到敲门声,原来是谈总亲自上门来指导了。
不是平日里熟悉的禁欲系衬衫西装裤,他换了t恤和亚麻色长裤,看起来就像年轻的大学生,令人耳目一新,而眉宇间的淡然沉稳,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这是特意上门勾人来了吧?
纪见星切了盘水果,和柠檬水一起放桌上,谈总面沉如水地浏览计划书,她坐在地毯叉着水果吃,看他时不时皱眉,心想,自己写得有那么糟糕吗?
谈总的要求比毕业论文还严苛,抓她行文的段落、句子、用词、错别字就算了,连用错的标点符号都要用小圈圈画出来打击她。
纪见星报复性地吃光了整盘水果,不给他留一块,然后擦干净手,乖乖地按照他的要求修改计划书。
谁让他是金主爸爸呢?
谈行彧喝着柠檬水,目光从头到尾不离她,俗话说得没错,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张俏丽生动的脸,百看不厌,哪哪儿瞧着都是完美无瑕的。
一朵花种进了心里,独有的淡淡幽香强势侵占领地,眼中再看不见别的好颜色。
外面的风停止了流动,空气压抑而闷热,黑暗中像蛰伏着可怕的洪水猛兽,时间悄然流逝,原定夜间十二点后登陆的强台风提前造访桐城。
狂风四起,肆虐,撞得窗户咚咚作响,玉兰树被吹弯,倾斜的树影在窗上游走,黑云层层叠叠地堆积,几乎压到了屋檐角,犹如世界末日来临。
纪小怂惊醒,吓得瑟瑟发抖,嗷呜叫着跑过来,抱住纪见星的脚,她摸它脑袋柔声安抚,转头看他:“谈先生,台风来了,你先回酒店吧。”
她怕路上下雨,抱着纪小怂找出一把深蓝色长柄大伞递给他。
谈行彧弯腰换好鞋子,接过伞,刚踏下一节台阶,雨水如断珠猛砸地面,倾盆而下,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试着撑伞走进雨中,走出几步,伞便被狂风掀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