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行彧曲指,轻弹了下她眉心,纠正她的音。
纪见星一直觉得白话很好听,尤其是被他用清沉磁性的声线说出来,简直了,耳朵酥麻得都快怀孕了。
当然了,比起钱入口袋的声音,还是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点的啦。
来钱宝的语音陆陆续续响到黄昏,纪见星伸着懒腰,看向另一边对着电脑处理公事的男人:“谈总,你好了吗?今天纪总开心,请你下馆子去。”
闻言,谈行彧合上电脑,暂时搁置处理到一半的事务:“好了。”
纪见星带他去的是位于南巷夜市的酸菜鱼馆,面积虽小,胜在干净整洁,临窗的座位,能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缕缕行行,热闹无比。
两人合力吃完了一锅酸菜鱼,纪见星辣得嘴唇红通通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在电视上看过不少涂口红的男明星,可远没有他来得这么魅惑,像极了可口的樱桃,诱人品尝。
稳住稳住。纪小星,你已经看上他的翘臀了,可不能再对他的唇有非分之想了,做人要专一!
夜风吹散了纪见星的遐思,她和他穿梭在人流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即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九斤婆婆仍在老地方卖她亲手种的玫瑰花,没有顾客的时候望着远处发呆,小公园里,约翰米勒先生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散步,街角某家烧烤店,褪色的蓝色遮阳伞下,赵大娘和她老公坐着红色塑料椅撸串,大口地喝冰镇啤酒。
走到灯火阑珊处,纪见星停下了脚步,看到不远处的面包店里,那道孤寂落寞的黑色身影,猫猫们和金毛围在她周边,顾客进进出出,选了面包,扫码付款,她视若无睹,仿佛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离她们的一年之约还剩五天,纪见星想尽了一切办法留住她,如今已束手无策。
“去年九月初,我在昨晚遇见金秘书的那座桥上,阻止了一个想跳河轻生的女人。”纪见星陷入了回忆,“那晚下着很大的雨,我把她从护栏上扯下来,像抱住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姜红纱自杀念头格外强烈,拉拉扯扯中,纪见星的双手被她掐出青紫,好不容易将濒临崩溃边缘的她制服,一不留神,她就一头撞向护栏,头破血流。
纪见星被逼得没办法,撕下裙摆,绑住了她的手,强行送到医院,请了两个护工轮流24小时看管她。
姜红纱求死心切,拒绝进食,纪见星去见她。
在病房坐了一上午,姜红纱一个字没说。
纪见星只好让医生给她输营养针。
第三天,姜红纱主动提出见她,只说了一句话:“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想被留在这个世界上。”
纪见星懂她的意思。
纪见星了解到,姜红纱自幼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在西餐厅当糕点师时,遇见了她的丈夫,双方一见钟情,火速坠入爱河,半年后结婚登记,次年生下儿子。
儿子五岁那年,一家人到公园野餐,路上,有一辆超载的重型卡车因刹车失灵朝他们的车撞来,避无可避,危急关头,她丈夫打转方向盘,以驾驶座一侧接受大卡车的撞击,将生还希望留给了母子俩。
丈夫去世后,姜红纱整天以泪洗面,好在还有儿子陪伴,母子俩相依为命过了两年,不幸的是,儿子在放学回家路上被跳楼自杀的人砸中,还没送到医院,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姜红纱的世界从此天崩地裂……
处理完儿子的后事,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追随他们父子而去。
姜红纱住院的第七天,纪见星和她定下一年之约,如果一年后她仍想自杀,那么,她会尊重她的决定。
谁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枯萎、凋零呢?
纪见星眸色黯淡,深深地无奈着,挫败着,她摇摇头:“可我还是没有办法留住她。”
谈行彧略作思索,一针见血地说:“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你用错了。”
纪见星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追问:“什么意思?!”
谈行彧的眸光透过浓稠的夜色,落在低矮的房屋上:“你给她提供房子,让她在热闹的南巷开面包店,让她有机会多接触人群,还有十几只陪伴她的猫和狗,那只金毛是你特地安排的治疗犬吧?”
纪见星猛地点头,不愧是谈总,观察入微。
谈行彧继续说道,“你想方设法把她拉回人间,送无数的希望到她身边,可你想过没有,她的心已经完全封闭了,再多的希望也进不去。”
怪不得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纪见星醍醐灌顶,正如那句歌词所说,“生命必须有裂缝,阳光才照得进来”,一直以来她只想着给姜红纱提供阳光,却忽略了她已心门紧闭。
谈行彧骨节分明的长指敲了下旁边的路灯杆:“你要在她心上敲开1mm的裂缝。”
又是1mm,这个可比星曜百货的1mm难多了,纪见星困惑至极,心如乱麻:“要怎么敲?”
灯光倾泻而下,男人的黑色短发染着光晕,五官越发挺拔深邃,他的视线直撞入她眼眸,定定地说:“什么带给她绝望,什么就能给她重新带来生机。”
“但是,”纪见星不懂,毫无头绪,“她的丈夫儿子已经离开人世了。”
这明明是个死结啊,怎么可能解得开?
凉风送爽,纪见星稍微平复心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谈先生三言两语拨开她的迷茫,指了新的方向,已然是重大突破,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她还得好好想想。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唯有人间的灯火,一盏盏地璀璨着。
两人踏着昏黄的灯光,从南巷回到了纪见星家。
时间太晚了,不方便请他进屋坐,纪见星倚着门,站在晦暗不明的光影里,清眸仿佛折进了万千星光,熠熠夺目,让人看得移不开视线。
她朝他挥挥手,软甜的嗓音染着笑,像小钩子在勾他的心:“谈先生,晚安。”
谈行彧忽然就不想这个夜晚平平淡淡地结束,想到什么,他眼梢微微上扬,勾出好看的弧度,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小手。
纪小姐胆大包天,单枪匹马找上蒋奉贤报仇,自知闯了祸,喊声老公就把他拉去当挡箭牌,不收拾她一下,这笔账平不过去。
至于怎么收拾,得把握好度,不能把人吓跑了。
男人的手比女孩子的要粗粝,轻摩挲着她手背,带来异样难耐的陌生感觉,纪见星耳根腾地热了,睫毛不停地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前面是他,后背压着门,她无处可逃。
他身上类似雪松般的冷冽好闻气息,混着淡淡的酒味,扑向她,如无形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