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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兰菏不但会做香,还会搭香山。

三根长长的杆香搭成框架,其他香照着形状靠上去,堆成下面多上面小的塔形——所以这也叫香塔,中间是空的便于燃烧。

在兰菏搭香山的时候,胡大姑娘的就觉出味儿来了,盯着他搭香山,眼神逐渐变得直勾勾的。

对啊……这个是生无常,他虽好吃,但不一定没有她爱吃的东西,比如这些生魂不爱的香火……

搭好之后,兰菏点火燃香,“嘭”的一声,火焰从底下一直蹿上去,浓浓一股香气飘荡了起来。烧出来的香灰都是白色,尽数掉落香池中,质量一如既往的好。

兰菏看到那烟气化成了两股,分别钻进胡大姑娘和老白鼻子里。

说来有意思,在钻进胡大姑娘窍孔之前,那烟气还先绕成了花朵的形状,才一下被她吸进去。

胡大姑娘咽了一口香火,眼里就冒着绿光,嘴角咧得极大,连吸带吞地吃下那些香火,动作堪称迅猛。舌尖偶尔露出来,长得像能给自己洗个脸。

她刚刚还觉得兰菏太像饿死鬼,没想到轮到自己,竟是比兰菏还要急。

兰菏还是没看习惯胡大姑娘的模样,眼神开始游离,就像每次无视不想见到的鬼魂。他怀疑胡大姑娘是动物化形,老白有时候也做出恐怖的表情,但不会有这样兽类般的情态。

加上胡大姑娘的姓,兰菏怀疑她不是人、鬼,而是狐。

都说南鬼北狐,南方多鬼魅传说,北方则很多动物精灵,尤其是狐类,有“无狐魅,不成村”的说法。

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说,人物异类,狐则在人物之间;幽明异路,狐则在幽明之间;仙妖殊途,狐则在仙妖之间。

指的是狐狸亦正亦邪的形象,胡大姑娘既然在这里当差,虽然形象偶尔怪异一点,应当还是正派身份。

兰菏如此推演,也是为了安慰自己,直视胡大姑娘。

胡大姑娘吃罢了香火,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味道真是顶好。”

“不错,而且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还有纸牛纸马,也是他折的,这可是我们东岳阴司一员猛将呐。”老白得意洋洋地夸耀。

“他做的?”胡大姑娘目露艳羡,虽说大家也算一家,她老板是兰菏大老板的女儿,但终归不同,竟是期期艾艾对兰菏道,“你住在何处?我跟你回家吧。”

兰菏:“……”

兰菏都慌了,怎么的,为了顿吃的还以身相许啊。

“这个,不,不行哈,不好。”

养狐狸精?还是算了吧。

胡大姑娘看了看手指甲:“是觉得我指甲太长了吗?”

长确实是过于长了,而已……兰菏求助地看向老白。

“为了几根香就折腰,你这是要把娘娘的脸都丢了!”老白斥责,看着兰菏认真地道,“哥哥,我不想努力了……”

兰菏:“…………”

老白知道兰菏连走无常也想辞掉,怎么会养胡家的,打趣后就为其解围道:“大姑娘,你也知道现在什么时节,我们忙得很,带你回去也顾不上。”

“好罢。”胡大姑娘犹惋惜地看了兰菏一眼。

……

礼也送了,饭也吃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胖娃娃抱着兰菏的腿,哭唧唧不让他走,兰菏把他给抱起来:“我以后再来看你啊。”

“还有我呢。”胡大姑娘又笑了,嘴角不经意淌下来两滴口水。

兰菏:“……好。”

老白和兰菏一起下山,自称还有事,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兰菏便独自回城。

我是一个生无常,什么也不配怕。兰菏哼着歌儿往回飘,半道却是到了锣鼓声响。

兰菏觉得奇怪,这地方荒郊野外的,最近的建筑灯光都在很远的地方,夜里连路过的车都没几辆的,这样热闹的锣鼓声是哪儿来的。

他侧耳仔细听,不止有锣鼓声,依稀竟是还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梦晴是一名川戏演员,常年和她们戏班在京城一个茶馆驻演,虽然叫戏班,但实在是现代作风,甚至注册了公司。

京城作为文化中心,虽说她们是地方戏曲,也是有人欣赏的。平时,还会接一些活动演出。

比如这一次,有个川籍的老板,就请她们去自己开发的休闲山庄演出。

一辆大巴车把大家搭去那位于京郊的休闲山庄,车上大家还在讨论,最近有火锅城想挖角她们戏班的事。班里演员基本都是川籍的,大家都习惯用乡音聊天,“瓜娃”满车飞。

到了休闲山庄后,晚上就要开始演出了,舞台是露天的,大家抓紧时间开始化妆。

今天要演的是经典鬼戏,《焚香记》里的《情探》。

川戏多鬼戏,鬼戏指的是故事里带有鬼魂,甚至以鬼魂为主角的戏曲,像《乌盆记》就号称第一鬼戏,这戏有个很可爱的原名——《叮叮当当盆儿鬼》,但本身是以恐怖著称的。

而川戏中的鬼戏之多,甚至形成了独特的旦角行当:鬼狐旦。

其中还有分别,鬼旦和仙狐旦,分别饰演那些鬼、狐化身的女子。鬼旦耍绫子,狐旦耍翎子,是鬼狐旦最有看头的功夫之一。

而今天的这一回《情探》,梦晴就是饰演其中的女鬼焦桂英。

梦晴仔仔细细地化妆抹脸,想起以前有的戏种演鬼,是在耳朵上挂张纸钱作为标志。

这时,梦晴听到班主在问:“灵官呢?灵官哪儿去了嘛?”

这“灵官”不是谁人的名字,川戏老传统,但凡要演连出鬼戏,尤其是目连戏这样鬼怪角色众多的戏时,为了防止真引来鬼魂闹事,都会请一个演员——通常是剧组里的当家花脸,扮成传说中的道教守护神王灵官,开场时出来镇台,结束时又出来扫台,意思是将妖魔鬼怪一扫而空。

因为出来演的并非连台大戏,这些仪式他们已经比较简化了,开场镇台不过念一念咒,结束扫台就口都不用开,用扫把向四方扫一扫就是。

可即便简单,人也不能不见了嘛。

班主找来找去,最后才在厕所找到人,那花脸也不知吃错什么东西了,拉肚子呢。

班主捏着鼻子和他沟通半天,也没法出来,平时基本都是他扮演灵官,班主没办法,找了另一个演员临时替。

梦晴在候场时,就看到替补的灵官拿着法器金鞭在前头镇台念咒。

她忍不住和旁边演男主王魁的演员说:“他是不是念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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