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坐在车里,他恭敬的立在车外回话。
沐晚问了他姓名,他自称叫赵天立。
这人一身中规中矩的棉布长衫,十指没有泥泞,不似个干粗活的。
“不知道赵先生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赵天立道:“少夫人真是折煞赵某了,少夫人叫我赵天立就行。我也并非从哪里听说的,这连城的人都在传呢,沈家替医院运送设备的船只被海盗炸沉了,那船上的设备十分昂贵。”
“所以你们认为,我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购买一批设备,这医院八成是开不起来了?”
赵天立僵笑了两声,显然,他就是这样想的。
“如果医院开不了,你们这些钱就要打水漂。”沐晚平静的看向他,“其实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谁也不想自己的辛苦钱毁之一旦。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医院的背后是有大帅的支撑,纵然现在设备下落不明,大帅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医院建到一半就半途而废,纵然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再购买一次设备,但是倾尽六省之力,这不过是件小事。”
赵天立咽了一口唾沫。
“当初建立医院的好处,我在集资入股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我也承诺过,无论医院将来盈亏于否,都会保证你们这些股民的利益。这医院并非我一人所有,确切来说,它是半个政府性质的组织,它的存在并非为了盈利而是造福于民,政府自然也不会看着它亏损,既然有这样的重重保障,我不明白赵先生为何还会萌生出退出的想法。”
赵天立要说话,沐晚摆摆手:“赵先生的孩子几岁?”
“六岁。”赵天立想到自己的儿子。
“赵先生的孩子是否一直在受着天花病毒的困扰?”
赵天立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但是他家的孩子,恐怕所有的孩子从出生到长大,都要时刻防备着恶魔一般的天花病毒,他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只能躲避,而无法抵抗。
沐晚道:“不但是赵先生,自古以来,天花病毒便是不可战胜的,下到平民老百姓的孩子,上到皇子皇孙,哪一个沾染上了还能活命?我虽然没有办法医治,却可以防范,只要医院建成,就可以大肆的推广天花疫苗,不但可以防范天花,以后还会有痢疾、麻风、肺痨这些恶性传染病的疫苗诞生,到了那个时候,赵先生和许多连城百姓一样,就不必为自己的孩子担惊受怕,可以让许多许多人不再闻花变色……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并没有家强国盛的伟大抱负,我只想用自己微薄的医术让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少一点病痛,多一分和乐。”
沐晚又和赵天立说了很多,最后有些忧心的看向他:“我已经派人去店铺里凑现钱了,我不介意把股份退回给大家,只是怕你们中了别人的圈套,可能在你们眼里,这医院的股份不但不值钱,相反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但在有心人的眼中,这可是摇钱树,巴不得越多越好。”
赵天立离开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羞愧与懊悔,还有一丝疑惑。
红袖端了一杯水递过来:“小姐,会不会有用啊?”
“但愿有用吧,我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沐晚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件事是有人在幕后策划。”
“那就让张排长把这几个人抓起来审问一下。”
沐晚摇摇头,“不,那样只会弄巧成拙,本来这些人就不相信我们才来要求退钱,若是再抓人,我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而且,这策划的人只是进行了言语上的鼓动,就算把赵天立等人抓起来审问一番,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红袖往窗外看了一眼:“映春那边的事情应该办妥了吧。”
“但愿吧。”
赵天立回去后,立刻有人凑了上来,想要打听打听少夫人说了什么,但更多的人都是在关心自己的钱什么时候能退回来。
赵天立也不说话,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头越升越高,人群如同躁动的蚂蚁,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
“少夫人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
“不会没有钱给我们吧。”
“这医院果然就是骗钱的。”
赵天立听着耳边的议论声,顿时一阵心烦气燥,不由抬起头大声道:“少夫人已经派人去店铺里筹集现钱了,我们突然找上门,她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总要给她时间准备吧。”
有人嘿了一声:“赵天立,你不是叫得最欢的那个吗,怎么现在倒向着少夫人说话了。”
赵天立哼了一声。
“走,我们去要钱。”有人挥了一下手,众人就要跟着一起过去,“今天一定要把钱退给我们。”
赵天立见众人纷纷起身,顿时有些着急,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一道淡淡的声音插进来,听起来格格不入:“大家稍安勿躁,薜某有话要说。”
众人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年纪在三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