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阮扬眉:“兰嬷嬷,今日来的要紧事就是绣帕的事情?”
张兰一愣,笑道:“瞧老奴这记性,老奴是想问小姐,庄子上要送粮食去府上,小姐可要捎封信给老爷夫人?”
信?蒋阮指尖微微一动,时间隔得太久远,她差点都忘了,在庄子上待的几年,每年年关她都会写信给蒋权和大哥,信的内容无非就是希望他们能接自己回去,一年一年,信件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等来的却是大哥蒋信之战死沙场的噩耗。大哥死后,她的生活其实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死过一次的人看待事情比往日看的更为清楚,她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无情无义的蒋权身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至于信件,没有那个必要了,蒋权不会看,最后落在蒋素素母女手上,也不过是给他人徒添茶后笑料罢了。
“父亲公务繁忙,今年就不必写了。”蒋阮看着自己的指尖:“兰嬷嬷,我没有信要带。”
张兰一愣,每年蒋阮都会写信带回去,这些信能不能起作用下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放弃自己的希望,蒋阮如今却不再带信回去,是真的心灰意冷,不再抱有希望了吗?
张兰有些怀疑的看着蒋阮,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勉强按捺心中的不安,不管怎么说,蒋阮越灰心,到上头那位面前也就越好交差,于她来说倒是好事。便笑了笑:“既然这样,老奴这就去打理粮食,告退了。”
张兰和陈芳离开后,白芷才疑惑道:“姑娘怎么不捎信了?莫非是与老爷置气?”
“日子很宝贵的,哪里有闲功夫与他置气。”蒋阮在桌前坐下来,看着锈迹斑斑的铜镜中苍白少女的脸:“都要回去了,捎什么信,有的话,直接当面说就好。”
“回去?”连翘眼睛一亮:“姑娘可是想到什么回去的法子了?”
蒋阮伸出手,慢慢抚摸铜镜边缘的缺口,淡淡一笑。
法子自然有,但是走之前,还有一笔债要讨。
清晨庄子上的空气极好,灰翅膀的雀儿站在树枝高头啄食,昨夜刚下过雪,日光显得愈发澄净,草木披着厚厚的积雪,新年的气氛十分浓厚。
蒋阮起了个大早,用过简陋的早饭后便和连翘两人去梨园里逛逛。梨园还不到开花的时候,树枝倒是枝繁叶茂,连翘有些遗憾:“时节还不到,天气再暖些,梨花全都开了,那才叫好看哪。”
蒋阮淡淡一笑,花儿草儿无非就是争个颜色好看罢了,前一世时,她在宫中也曾见过满树满树的梨花,忽如一夜春风将百花吹开,不只梨花,还有牡丹,睡莲,芙蓉,月季,宫中繁花似锦,可惜所有的景色只有一人欣赏,后来她以为有个人能和她一起看花开花落,直到死亡之时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
花朵就像她的一生一般,看着光鲜亮丽,腐朽的时候却连容身之处都没有,零落成泥碾作灰尘,仅有的淡淡的香味,也都是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