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沛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回头一看,微微一惊后便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免礼。”皇帝摆了摆手:“朕来看看你。”他的眉间难掩倦色,京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蒋超和夏俊一把火烧了粮仓,几乎要天下人动怒,他也怒不可遏,更让人愤怒的是,夏家人对皇权的藐视,夏家的私军竟然敢对城守备带领的军队下手,实在是有了天大的胆子。夏诚本来求情,被他一道打入牢中,虽然看似行为鲁莽,可夏家人已经犯了天下众怒,不把他们抓起来难以平天下之怨气。况且这江山说到底还是他宣家的江山,什么时候轮的上夏家的人指指点点,身为皇帝,必须要天下人知道,他要捏死一个夏家,就如要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夏家这么多年在暗处蠢蠢欲动他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不想打破其中的平衡罢了,如今看来,有些事情便不是能忍一忍就过去了,夏家既然已经主动捅开了这层皮面,自然就该不遗余力的打压。
处置一个夏家还不至于让皇帝忧心,忧虑的却是军饷该如何,本来战争就令国库吃紧,上一次从百姓中征粮才不久,如今又要再来一次,又如何安抚的了百姓。思及此,皇帝又缓缓皱起眉头。
宣沛见状,想了想:“父皇可是在为粮仓的事情忧心?”
皇帝猝然看向宣沛,这个儿子的直觉有时候过于敏锐,尤其是如今他的年纪也不过是八九岁,怎地就会有一种面对成年男子的感觉?慢慢的,他道:“十三,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夏家人对朝廷不敬,犯了错,自有父皇惩处。”宣沛轻轻避开这个话题,道:“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是处置夏家和治罪,反而是边关将士的粮食问题。”
若说之前还怀疑他与夏家有什么想法,宣沛这番话却是足以让人打消疑虑了。他不提治夏家的罪,反而提起军饷的事。身处在什么位置,考虑什么利益,自然就会留意那方面的事情。譬如说宣华,得知了此事后上折子说的都是夏家的罪状,丝毫不思考战事的紧张。宣沛却能抛开自己的利益想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如今他年纪还小,或者他真的是无心权术。
皇帝的目光缓和下来,语气也放柔了些,仿佛真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对待自己的儿子,有心要考考儿子的功课。他道:“是啊,边关的军饷全部化为灰烬,将士们却不能不吃粮,你可有什么想法?”
“大锦朝的将士为了保护父皇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却被自己人这样作弄,夏家对不起他们,皇家却不能对不起他们,否则日后谁来为父皇卖命,谁来守护这江山?”宣沛语气尚且带着一丝稚气,目光却是沉静无比:“可如今频繁再次征粮却又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罔顾民意,又会引起民间的动乱。可国库里一时拿不出这些银子钱粮,就唯有从其他方面下手了。”宣沛抬起头来看向皇帝,他眸子本就生的美丽,此刻许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的人心里都要化了。他就像一个献宝的小孩,笑着道:“儿臣以为,父皇可以抄了夏府,夏府在大锦朝这么多年,必然也有许多积蓄银钱,将夏府里的银钱全部拿出来,寻富商处买粮,重新置办一批军饷运过去,自然是无碍的。至于夏家在朝中为官多年,父皇可以看在情面上饶他们死罪,将死罪改成流放。这样一方面给了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一方面又能彰显皇家恩德,父皇以为如何?”
皇帝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却兀自掩去眸中一丝深意。宣沛的这个法子,他也曾想过的,只是一时间便不能拿定主意。如今宣沛这一番话,却是让他心中下定了决心。只是……他看向宣沛,宣沛充满希望的看着他,仿佛是一个等待父亲夸奖的好儿子。他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宣沛的头,宣沛身子一僵,似乎不习惯这样亲昵的接触,然而到底是站着没动。皇帝叹息一声,道:“你说的很好,朕觉得这个主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