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傅嗯了一声,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先笑了,“多谢你救了小女。”
赵传炜再次拱手,“太傅客气了,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杨太傅听见他说什么应该做的,心里又开始嘀咕,非亲非故,什么叫你应该做的,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
但他仍旧笑眯眯的,“听说你回京有一阵子了,你父亲母可好?”
赵传炜笑着回答,“阿爹阿娘很好,多谢太傅。”
杨太傅又看向赵云阳,时间真快啊,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问功课的毛头小子,孙子都这么大了。
他摸了摸胡须,“怎地不坐车回去?”
赵传炜低头,“回太傅,阿爹说了,家里离学堂不远,让我们多走一走,不然一天到晚都坐着,对身体不好。”
杨太傅继续摸胡须,“很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父亲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你是他的儿子,不说比他强,总要有乃父之风。”
赵传炜第三次躬身,“多谢太傅教诲。”
杨太傅摆摆手,“莫要客气,我与你父母都相熟,你叫我一声大爷也可以。”
赵传炜从善如流,“杨大爷好。”赵云阳也跟着改口叫杨家阿爷。
杨太傅笑了,取下了身上的玉佩,和左手上的扳指,塞给了两个孩子,“你们回去吧,有空去我家里玩。”
说完,他转身进轿子,赵传炜带着侄儿行礼相送。
莫大管事心里直打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中了赵家孩子?但这样在大街上公然和地方掌军元帅家的孩子说话,会不会被御史盯上?
但他也不敢多说,自从小莫管事把差事办砸了,二娘子受了惊吓,莫大管事好多天在杨太傅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当日,他回去后就把儿子的管事位置撸了,又罚他跪了两个时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脸面做管事。好生反省,明儿开始,你就去给二娘子赶车,什么时候能立个功劳,再说差事的事情。”
不光小莫管事,杨玉桥也跟着吃了挂落。杨太傅本来想给他谋个正经差事,又没下文了。但也没责怪他,仍旧让他帮着打理家中的琐事。
杨太傅走后,书君悄悄对着赵传炜竖起大拇指,赵传炜轻轻踢了他一脚。
赵传炜这几日的动静,他大哥早就知道了。世子爷火速往东南发了封密信,得到晋国公一句话,随他去,莫管。世子爷也就睁只眼闭着眼,对于三弟拉着他儿子打掩护的事情,他也不吱声。
过了几日,学堂和朝堂都休沐,杨太傅和两个儿子都在家里,谁知赵传炜就直接摸上门了,他还带着侄子赵云阳一起。
杨太傅听到莫大管事来报,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赵传炜今儿穿得非常体面,金冠锦袍,玉带飘飘,把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衬得更加耀眼夺目。后面的的赵云阳还没长成,但他是晋国公世子的独子,身份贵重,自小就有一番气势在身上。
三叔说来找杨家兄弟们玩,他也不反对,就跟着一起来了。
杨太傅眯起了眼睛,赵家老二居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难道福建那里的水土这么养人不成。
赵传炜走到跟前,先抱拳行礼,“见过杨大爷。”
杨太傅摸了摸胡须,点点头,“好孩子,快坐下。”
杨家兄弟两个也上前,双方互相见礼,然后分宾主坐下。
下人上茶,杨太傅问赵传炜,“回京这么久了,可有不适应?”
赵传炜摇头,“都好,多谢大爷关心。”
杨太傅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阑哥儿倒是长的可以,昆哥儿外貌差一些,但作为太傅嫡子,身上的气势自然也不差。
杨镇又问赵传炜,“功课如何?你在福建长大,官话听得吃力不吃力?”
赵传炜微微附身回答,“阿娘自小教我官话,暂时还能跟得上。”
杨太傅嗯了一声,吩咐儿子,“昆哥儿,你带着他二人去你那边,好生招待。”
杨玉昆赶忙起身,“赵三哥,请随我来。”
赵云阳年纪小,只管跟着三叔。
叔侄二人给杨太傅行礼告别,跟着杨玉昆兄弟一起走了。
到了杨玉昆的书房,赵传炜和他讨论起了学问,二人在学堂里都知道对方读书有造诣,但并未深入交往过。杨太傅嘱咐过儿子,不要和豪强子弟过多来往。晋国公也交代过儿子,权臣子弟,莫要深交。
故而,这二人此前只是点头之交,今儿倒是头一回深入讨论学问。
讨论的越多,彼此都惊叹对方底子深厚。赵传炜心里感叹,果然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的儿子。杨玉昆心里也赞叹,果然不愧是大景朝第一个文武双进士的儿子。
都说文无第一,但不论是白发苍苍的大儒,还是尚未及冠的少年郎,能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都会觉得很高兴。
两个少年郎在书房里你来我往的讨论学问,杨玉阑和赵云阳听着听着就听不懂了,两个小男孩就一起吃果子。
杨玉阑心性单纯,想着自己的主人家,就剥干果给赵云阳吃,赵云阳就和他一起说着闲话,哪家的墨锭好,哪家的狼毫正宗,越说越热闹。
杨太傅在书房里写字,下笔不停。
自从他右手废了之后,他开始练习用作手。刚开始,他呈上上去的折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景仁帝看了就满心愧疚,先生为了自己,差点丢了命。
后来,他的字越来越好。到了现在,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从三十多岁开始练字的人写的。
他越写心里越乱,后天就是太后寿辰了。他中规中矩呈上了一份贺礼,让老母亲带着女儿去朝贺。
但,有心之人肯定能发现,女儿和她越长越像。可他不能把女儿放在家里捂一辈子,以前还能以莫氏身体不便为由不让女儿进宫。但此次寿宴,太后和皇后一起授意,请各家带着适婚女子进宫。
皇后的意思是,宫里该添些人了。太后的意思,宗室里适婚的子弟也有不少,也该给他们挑一挑了。
杨太傅决定把女儿推出去,他不喜欢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