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炜笑着伸手拿了块点心,先喂宝娘吃了一口,他就着剩下的半块吃了。他小时候经常看见阿爹这样干,以前觉得有些肉麻,但那是自己阿爹阿娘,他只能假装看不见,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狗屁不懂。
喜鹊看的直接想捂眼睛,她心里开始隐隐担心,这要是婚事成不了,二娘子得多伤心啊。
她可是看着二娘子整日拿着笔写写画画,那纸丢了一张又一张,经常熬到深夜。
二娘子画画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佛祖开了光一样,浑身有一股让喜鹊感觉难以形容的气质,反正她就觉得,如果自己打扰二娘子画画,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喜鹊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那边,两个人默默吃着糕点。因为有喜鹊在场,宝娘也大方了一些,不用担心他再动手动脚。
等吃完了一盘子点心,宝娘对赵传炜笑了笑,“我先走了。”
赵传炜点头,“雪天路滑,当心一些。”
说完,还不等喜鹊动手,他先给宝娘披上了毛皮大氅,又把帷帽给她戴上了,喜鹊看的目瞪口呆。
宝娘看了眼喜鹊,“走了。”说完,她迈开轻盈的步子出了门,喜鹊连忙跟上了。
等她们主仆走了很久,赵传炜才悄悄出了门,到了外面和书君汇合,冒着风雪,一起回家去了。
宝娘和喜鹊坐在车里,雪越下越大。宝娘掀开帘子对外看,大街上人不少,各家店铺门口都挂上了厚厚的帘子。
快要过年了,再冷的天也阻挡不住百姓们办年货的脚步。
等到了家之后,宝娘直接去了陈氏的院子,把糕点送了一些给陈氏,又往莫氏和两位姨娘那里各送了一些。
见天还没黑,宝娘带着喜鹊去了厨房。她守着个小炉子,静静地熬了一锅咸粥,里面加了瘦肉和其他一些辅料,东西都是她让吴妈妈提前准备好的。
冬日天冷,她守在炉子旁边正正好,手里还拿着本书。喜鹊就坐在一边,有那想来套近乎的,看到喜鹊,立刻又缩了回去。
等天黑透了,粥熬好了,宝娘让人找了个带盖子的汤盆,把粥盛进汤盆里,用托盘端着去了前院。
杨太傅还没回来,宝娘坐在他的书房里候着,让人把粥放在炉子旁边,省得凉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都快淹没到膝盖了。等宝娘看完了七八页书,杨太傅终于回来了。
她连忙迎接了上去,“阿爹回来了。”接下了他的黑色毛皮大氅。
杨太傅抖了抖身上的雪,“宝儿等了多久了?”
宝娘用帕子把杨太傅头上的雪轻轻掸了掸,“我还以为阿爹今儿晚上不回来了呢。”
要过年了,朝廷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各地官员考评都正忙的热火朝天,杨太傅一边要陪着景仁帝做智囊,一边还要处理吏部的一些事情。琐碎的小事情自然不用他管,但一部之重,他都要心里有数。
官员考评牵扯到升迁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杨太傅特别执拗。那些没才干的豆腐袋子,谁想瞒着他给上等好评,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官帽子了。
杨太傅做过御史中丞,后来做了几年御前侍讲,又转回御史台做左都御史,你看他平时不哼不哈的,一本正经,喷起人来能让人羞愧的恨不得钻回娘胎里再生一回。
吏部那群人,杨太傅平日不怎么抓,到了年底,他盯的死紧。前些年他做左都御史时,御史台那帮小御史们整日跟打了鸡血一样,逮谁喷谁,百官们看到他就烦,都恨不得他早日升官或者倒台,就是别干御史了,给大家留条活路吧。
后来,景仁帝要整顿吏治。杨太傅离开了御史台,大伙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又去吏部做了侍郎。
好嘛,这下子更厉害了。他不喷你了,他查你。礼部当时的老尚书年级大了,见景仁帝把自己的心腹老师调了过来,心里清楚,新帝这是想培养自己的班底。
杨太傅去了吏部,百官考核条例没变,就是执行起来更严格。以前能含糊的事情,现在丁是丁卯是卯。老尚书睁只眼闭只眼,凡他上报的事情,一概准了。
几年的功夫下来,吏治有了些好转。不说百官清明,至少堂而皇之送礼请吃的事情少多了。等老尚书一告老,杨太傅顺利接任。
这会子到了年根,仍旧有人不死心想给杨太傅送礼,都被莫大管事一一打了回去。
杨太傅就站在那里让女儿服侍自己,等宝娘收拾妥当了,他坐在了桌边,“天冷,宝儿以后不要来等阿爹,阿爹随时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宝娘点头,“我知道了,要不要叫昆哥儿过来?”
杨太傅摇头,“不用了,你陪阿爹吃饭,吃过了饭你自己回去,阿爹要看公文。”
宝娘点头,带着下人一起摆饭菜,又亲自给他盛了碗粥,“阿爹才回来,喝了一肚子凉风,先喝两口热粥,这是我下午去厨房熬的。”
杨太傅接过了碗,悄无声息地喝起了粥,“宝儿今儿出去了?”
宝娘楞了一下,旋即大大方方回答道,“是呢,我出去了一趟。这雪下的真大,女儿想出去看一看大街上的雪景。”
杨太傅点点头,“快要过年了,跟着你阿奶一起办年货,学一学管家的规矩,以后去了婆家也能给婆母帮忙。”
宝娘有些羞,“阿爹。”
杨太傅笑了,“这都是人之常情,我儿不用怕羞。”
说完,他给宝娘夹了一筷子菜,父女两个再没说话,静静吃完了一顿晚饭。
才放下碗,宝娘就要回后院,杨太傅又叫住了她,从旁边的书桌地下抽屉里,拿出个匣子递给女儿,“拿去和你妹妹们分一分。”
宝娘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吃了一惊,里面满满全是珍珠,和下午赵传炜给她的珍珠品相不相上下。
宝娘直接问杨太傅,“阿爹,这是哪里来的?”
杨太傅见下人们都不在,也不瞒女儿,“这是赵家送来的。”
宝娘转了转眼珠子,“赵家难道也要给阿爹送礼?”
杨太傅笑了,“赵家不用给我送礼,他们家有福建最大的珍珠场,每年都会往京城送一些上等珍珠,阿爹这里得的更好一些,你们拿去分一分。”
宝娘接过匣子,屈了屈膝,自己回了栖月阁。
转天上午,宝娘去给陈氏请安,陈氏没留她,没想到宝娘自己留了下来,“阿奶,阿爹说快要过年了,家里备年货送年礼忙碌的很,我虽无用,也想给阿奶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