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炎夏午后,外头仍有微风习习,屋内顿时凉爽了一些。
用巾帕给式燕拭去额上薄汗时,式燕动了一下,眼睫颤了颤,睁开了双眸。
“相公?你回来了啊。”
看式燕醒了,夏越便俯下身,温柔地给了他一个吻。
回了丈夫一个吻,式燕看了看窗外,问:“有藇和有衍呢?”
“我让他们到花园去玩了。你身上感觉如何?可还乏着?”
式燕摇了摇头:“就是热,不想动。”
夏越便从桌上拿了羽扇给他扇风:“你现在这样,我不敢给你在屋里放冰,你就忍忍,嗯?”
“没事的,相公不必在意,”式燕笑着道,“反正我不出门,基本都在房里,还有这个薄被子在呢,这鲛绡冰冰凉凉的,只是摸着就很舒服了。而且,也只要再忍个几天而已了吧。”
看着式燕抚摩腹部的动作,夏越一把揽住他的肩,下巴搭在夫郎肩上,望着他肚子道:“我现在很想让这小子快点出来了。”
式燕听丈夫说这孩子气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今年二十六了,本来还担心会怀不上了。虽然丈夫和公爹都说,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小郎官,不需要太勉强自己,听天意就好。但式燕仍是觉得,如果可以,还是想再生一个。丈夫让他放宽心,耐心点,慢慢等,终于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再次有喜了。
想着这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式燕比以往都用心,这回腹中的孩子不若当初有藇有衍那般精神,甚少折腾他,式燕倒没怎么受罪。初时还怕是孩子有什么不好,沈大夫把了脉却说爹儿都很健康,他才放下心。
算算日子,应该是这几日孩子便会出生了。只是式燕还是头一回在夏天怀着身子,天气热,自己体温又高,着实有些难捱。上午和晚上还好些,一到中午,他就只能恹恹地待在屋里,什么都不想做了。
夏越也心疼夫郎,尽量中午都在家里陪着,只是最近事情繁忙了起来,他还要偶尔去白家田里帮帮忙,常常都要到下午才能赶回来。
这几年,夏越不知专心酿酒,更分了一些精力到了那座云家买下的山上。当初他便觉得,好好一座山,若只放着不管,仅仅一年去个一两次泡泡温泉,是在太过浪费,于是动了心思,雇人收拾了一下,种起了梅树。种的多是青梅,也有一些红梅,请了专人帮忙看顾。
夏越会选种梅树,仍是为了酿酒。初夏采摘将熟的青梅,送到胤城来,选大而青、硬而无伤的梅子,用来酿制梅酒。酿梅酒用的自然不能是酒藏酿好的酒,云家酒藏的酒都是上等品,用于泡梅子酿梅酒未免太过浪费。藏里新酒上槽后残留的酒醪,以往是卖给别人做酒酿的,夏越留了一部分下来,特别着人打制了特殊的蒸锅和琉璃器,将酒醪用高温加热,收集挥发起来的酒蒸汽,冷却后可得到无色的酒液。
这便是所谓的蒸馏酒,夏越只大概知道原理,反复试了几次才成功。试饮过后,确定跟上一世的烧酒味道并未有太大差别,只是这种酒度数太高,味道辛辣,并不会为骆越的人们所接受,杜师也如此断言。夏越倒也不是想推广蒸馏酒,他尝试这个,也只是为了酿造梅酒。
他分别用骆越常见的普通酒落英,与自己蒸馏得到的酒液来酿造梅酒,得出的风味差别明显,落英由于酒精浓度较低,必须在冰窖中低温酿制,酿出的梅酒酒味较小,果香味更突出,蒸馏酒酿出的梅酒酒味更浓,有些许辣口,却也无损梅子的香味,味道非常平衡。
第一批酿制的梅酒,夏越都收起放进了酒藏的冰窖内,一直到第二年入夏时才取出,放到喜久醉。如夏越所料,梅酒相当受到卿倌喜爱,便是郎官,在炎炎夏日饮上一杯冰镇过的梅酒,也是惬意无比的享受。温有恭到胤城来尝过之后,竟是上了瘾,不仅自己私下买了不少,还缠着夏越订了契约,拉到京里去卖。
越京虽然气温比较怡人,便是仲夏也并不过分炎热,然而梅酒融合了清甜果香和微辣酒味的特殊风情,仍是让不少人为之沉醉,一时间,竟是在京中热销,形成了一股小小的风潮。
那之后过了两年,云家酒藏的梅酒可算是出了名,不少人家也学着私下自酿梅酒,但到底最初尝的是云家的味道,人们都认定那才是正宗滋味,梅酒的行情反而越来越好。今年酒藏几乎只卖了一小部分上槽余下的酒醪,大部分都用来制造蒸馏酒酿梅酒了。
采摘梅子都在初夏时节,运到藏中收拾干净沥干水后,便要开始酿制,因此现下虽然并不是酿酒季,夏越却仍是有些不得清闲。
式燕是很喜欢梅酒的,几乎每天都要喝上几杯,夏越也不拦着他,乐得让他晚上睡前喝上一杯。梅酒不易醉,后劲还是有的,喝了之后能一觉香甜睡到天明,不仅助眠,还能暖胃,一小杯便能让身子暖和起来。
虽然有了身子后,夏越就不让他喝酒了,倒是能有不少新鲜梅子给他夫郎嚼着玩。式燕这回怀着孩子,口味跟前两次都不同,又嗜酸又嗜甜,夏越便挑了梅子,让人做了乌梅给他吃。这几日天气太热,厨房还特地给做了乌梅汤。
不过,看式燕又把手往桌上盛着乌梅的小碟子里伸,夏越忍不住劝了一句:“最后一颗了,今日可不能再吃了。梅子吃多反而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