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思靖一身新制的锦衣,量身的衣裳裁剪合身,腰间佩着玉带,那腰,比苏梁浅还要细上三分,衬的少年挺拔的身量,就和竹条似的,身姿挺拔,有了轩昂的贵气,和在冷宫时,判若两人,夜思靖自己都看呆了。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苏梁浅还和上次一样,就带了秋灵影桐,秋灵手上提着食盒。
苏梁浅到冷宫时才知道,叶安阳思过的地方,就在贤妃旁边一处废弃的宫殿,苏梁浅经过的时候,叶安阳刚好在接受惩罚。
她面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跪着,头顶着盛了水的碗,烈日的阳光下,浑身爆汗,抖的厉害,她碗里的水自然也是摇摇晃晃的,苏梁浅就那样停了下来,她这一停,一行人也就都跟着停了,很快都发现了叶安阳。
叶安阳视线已经模糊,好一会才发现苏梁浅,还有身后站着的一伙人,痛苦忍耐的表情,很快变成了仇恨的狰狞,因为脸部表情变化太大,她头顶用碗装着的水,摇晃的更加厉害,跟着就洒了出来,叶安阳脸上身上都是水。
叶安阳本来就憋气,见苏梁浅迟迟没走,她脸上眼中都是汗,其实根本就看不清苏梁浅脸上的表情,但总觉得就好像是看猴耍似的看她的笑话,忍无可忍,手举起来,跟着就将那碗摔到了地上。
“苏梁浅!”
她咬牙切齿,声音沙哑,一副要找苏梁浅算账拼命的架势,一只脚曲起,另外一条腿都还没起来,就有一道威严古板不带波澜的声音呵止道:“跪下!”
叶安阳半起身的身子抖了抖,但很快还是对苏梁浅的愤怒仇恨占据了上风,她站了起来,都还没走两步呢,因为跪的太久,在出门的时候,直接摔在了殿门口的门槛上,她刚摔,就有一穿着灰扑扑衣裳,一脸肃穆之色的嬷嬷上前,手上拿着藤条。
藤条长长细细的,单看着,就觉得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苏梁浅走上前去,没搭理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碎尸万段的叶安阳,朝着嬷嬷服了服身,“嬷嬷这规矩教的极好,郡主这么短的时间,就知道上下尊卑的规矩了。”
苏梁浅话落,眸光转移到了叶安阳身上,似是想起什么,不好意思道:“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那我该怎么称呼呢?直接叫名字吧,只能这样了。这就对了,庶民见到县主和皇子,自然是要行大礼的,一个月的时间,才过去几天,叶安阳,好好学习。”
叶安阳就好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但碍于驯兽人就在身侧,又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月的时间,才过去几天,这样的提醒,对叶安阳来说,简直就是惊天的噩耗,她想到过去那几天的日子,就好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老实都不行,再想到还有二十多天,直接就哭了,伤心的很。
“我就算不是县主,也是公主的女儿,苏梁浅,你竟敢这样对我,你给我等着!”
叶安阳心里是打算老老实实的,行动上却不受控制,她手指着苏梁浅,哭着大声放狠话,话落,指着苏梁浅的手,就被拿着藤条的嬷嬷打了一下,叶安阳哎呦了一声,痛的差点没跳起来,扭头愤愤的看了嬷嬷一眼,随后捂住了被打的地方,不敢再开口。
苏梁浅看着她畏惧的模样,满意的笑笑,“我就不在这里妨碍嬷嬷了。”
苏梁浅服了服身,说完,隔空对着叶安阳的脑袋摸摸,“好好学习。”
叶安阳看着苏梁浅转身离去的背影,恣意又潇洒,再想到自己水深火热的日子,胸口就好像有火在烧,大叫道:“苏梁浅,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等着,你给我等,啊!”
叶安阳话还没说完,背上又被抽了一下,瞬间痛的不敢再骂。
苏梁浅走自己的路,并没有回头,倒是秋灵,见叶安阳挨了一鞭子,幸灾乐祸的,笑道:“让她喜欢抽人,现在也让她尝尝被抽打的滋味,要我说,那藤条还是太短太细了,就应该用鞭子。”
夜思靖回头看了眼鬼哭狼嚎的叶安阳,苍白的脸挂着泪,还有鼻涕,那样子凄惨极了,让他几乎想不起来,她前几日来冷宫抽打他和他母亲时耀武扬威的模样,还有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表姐讨厌她?”
如果不是讨厌她,也不会那样利用她了。
苏梁浅没回,秋灵小声嘀咕道:“她这种除了会仗着身份欺负人,其他的都一无是处的人,谁会喜欢?”
苏梁浅停了下来,看着面露怜悯的夜思靖,问他道:“你不讨厌她?”
夜思靖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她将我和母亲,还有春姨都伤了,我自然是讨厌的,不过刚看她那样子,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苏梁浅摸了摸夜思靖的脑袋,“你宽宏大量,有同情心,不记仇,这很好,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心软同情的,尤其是对这种犯错后却不知悔改的人。不过这次的事情,她确实已经受到了惩罚,那就既往不咎,今后她若是没找你的麻烦,你就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刻意针对,但她要觉得你好欺负,掉过头来,还要针对你的话,你也不要客气,更不要再滥用自己的同情心。”
夜思靖看着苏梁浅,重复着问道:“你不喜欢她?”
苏梁浅点头,“自然是不喜欢的,我心眼很小,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报复心很强,这并不是什么优点。但我和她的账,现在已经清了,她要今后不没事找事,我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叶安阳上辈子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现在也算报复回来了,苏梁浅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恩怨一笔勾销。
只要今后长公主和叶安阳不再招惹她,她就和她桥归桥路归路。
苏梁浅到贤妃住处时,贤妃正在晒太阳,似乎是在做鞋垫。
冬日里,冷宫几乎是晒不到太阳的,就算是夏天,因为有大树遮挡,见到太阳的时间,也比别的地方要短许多,屋内的湿气很重,也因此,常年呆在这个地方的人,对阳光,有常人不及的感情。
贤妃伤的比夜思靖轻许多,虽然康复的速度慢些,但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也能自己下地了,天气又好,贤妃在屋里根本就呆不住。
贤妃身着淡粉色的衣裙,衣裳看着是崭新的,且没有任何补丁,头发盘起,发间别着的是她一贯的木簪,身上其他地方,无一件首饰,是完全回归本身的淳朴。
这些年,贤妃不但老了,也瘦了,瘦了很多很多。
贤妃今年三十出头,对女子来说,这其实是很好的年纪,尤其是后宫中那些擅保养的女子,看着就和二十多岁的姑娘似的,虽没有十多岁女子的青嫩,却有股成熟妩媚让人心动的风韵,比刚成年的女子,更加动人,而贤妃那张操劳且没有保养的脸,看着却比她实际年龄大上许多,不过比苏梁浅第一次来冷宫时要好许多。
“母亲!”
夜思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自己母亲分开过这么久,刚到门口,看到人眼圈就红了,撒着腿就跑过去。
贤妃并不知道苏梁浅今天会带夜思靖过来,乍听到夜思靖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放下手上的东西,刚站起来,夜思靖就冲到她跟前抱住了她。
贤妃笑,轻拍了几下他的背,“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也不怕被笑话,快叫母亲瞧瞧。”
夜思靖依言抬起头来,他这几天吃喝的很好,脸色都红润了,仿佛是长了些肉,贤妃摸着他的脸,心情都好。
“姑姑。”
苏梁浅走到贤妃面前,服了服身,双眸打量着四周。
比起几日前,贤妃所在的冷宫,简直是大变样。
贤妃虽是跟着一群武将长大的,却是个爱干净的,一贯将里外打扫的很干净整齐,但前段时间,夜思靖和春禾都受了伤,她要照顾两人,根本就没时间做这些事情,苏梁浅她们来的时候,可以说是贤妃住在这里的这些年来,最脏最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