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这么晚回来,可是探听到了什么情况?”
季无羡不喜欢夜傅铭,他也捉摸不透夜傅铭的为人,且他昨天还替那个贪官庸官胡伟求了情,季无羡会告诉他才怪。
夜傅铭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不会相信,继续道:“泗水发生这样的灾难,城内就是不乱,也不可能如此井然有序,我们走了那么久,沿街一个乞丐都没有,还有就是灾区的安置点,我们见到的那些灾民的神情也不对。父皇接收到的关于泗水描述情况的折子不会假,那些灾民,不说全部,有许多人都刚痛失了家人,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悲痛迷惘之色,还有”
季无羡听着夜傅铭的分析,心想着他还真是心细如发。
“季家的产业遍布天下,泗水这样的重镇不可能没有,小公爷这么晚回来,是打探消息去了吧?”
夜傅铭一猜一个准。
“你说的都对,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无羡怼完,不待夜傅铭反应,很快就转变了态度,“我家在这里是有产业,但我只知道,我们今天看到的,都是你昨日开口求情的那位胡大人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隐瞒实际的情况,但具体到底如何就不清楚了。”
季无羡是不愿意和夜傅铭有往来的,不过他想着,既然夜傅铭是个慈悲悲悯的人,为了维护他这样的形象,他也总要做点事情,这与他是不谋而合的,为了泗水的百姓,说不定有需要合作的地方,但季无羡并没有将自己要出城找人查探情况的事告诉夜傅铭。
“原来小公爷是因为我替那个胡大人求情生气,地方的势力关系和京城一样,都是盘根错节的,胡大人是泗水的父母官,我们一来,就处置人,对以后开展工作并不利,现在也正是用人的时候,而且毕竟是一条人命,他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季无羡没和夜傅铭争辩,只道:“七皇子还真是良善。”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嗤之以鼻,这种害虫不除,只会让更多的人遭殃。
太子和众位官员吃酒到很晚才散去,苏克明这段时间在京城,因为苏梁浅,可以说是处处受制,总而言之,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苏克明羞的都不好意思出门了,他已经许久没体会到这种被人恭迎奉承的滋味了,简直是浑身舒畅,苏克明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饭后,醉酒的太子被给她斟酒的侍女扶着进了房间,苏克明还被那些人恭维着。
“苏大人。”
苏克明被胡伟和其他的一些官员围着,胡伟距离苏克明最近,众人说了下话,苏克明和胡伟搀扶着离开,应该说是胡伟扶着苏克明到了他的住处,胡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苏大人旅途辛累,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
胡伟说着,就将银票往苏克明的怀里塞。
苏克明醉了酒,但意识是清醒的,比起短短两天就因女人被拿下的太子,他还是有理智的,伸手就将银票拿了出来,打头的是张千两的银票,厚厚的一叠,有几十张,苏克明一下更清醒了,肉痛的很,但还是还了回去。
胡伟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推还给了苏克明,“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苏大人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小的,还是嫌少?”
这么一叠,如果每张都是千两,那起码有两三万两,这要在以前,苏克明或许并不会放在眼里,但现在这对他来说,却是笔巨款。
苏克明太需要银子了。
胡伟继续道:“苏大人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我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若是有机会,还请苏大人在太子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下官定感激不尽。”
酒醒了大半的苏克明听出了胡伟话中的深意,这只是前奏,他要收下的,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处,苏克明本来就是没什么自制力的,哪里抵制的住这样的诱惑?而且他现在需要钱袋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么多年来,苏克明过惯了挥金如土不为银子发愁的好日子,现在这种勒紧裤腰带却依旧要为银子发愁的日子,他简直憋屈的受不了。
他心想着,要这样识趣的胡伟能成为他的同僚,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于百姓的死活,那从来就不在苏克明考虑的范畴。
苏克明很快选择了却之不恭。
“胡大人为百姓之事如此尽心,又如此盛情,太子都看在眼里,京中缺的就是胡大人这样的人才。”
胡伟一听,笑的眼睛眯的不见缝隙,事情进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一个收银子收的开心,一个给银子贿赂的也安心,原本自接到太子等人来泗水的消息后,每日都寝食难安的胡伟,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胡伟担心这次的天灾会影响自己的政绩,他是没准备上报的,上辈子,就因为胡伟这一举措,给北齐和北齐百姓造成了难以预估的严重后果。
但因为远慧的预言,皇上提前关注了这边的情况,并且派了太子等人前来,胡伟是日夜担心,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次天灾来的好,不但让他能大捞一笔,还能升官发财。
第二天一早,季无羡就动身去泗水。
季无羡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没入城,而是提前一天和赌坊的人约定了地方见面。
泗水城,现在也是戒严的,但胡伟的人得了赌坊的好处,自然也给他们行方便,所以泗水所谓的戒严状态就是,银子给够,还是来去自由的。
赌坊的都是扎根泗水的,对这里都很了解,通往鸣金村外寺庙的路不止一条,也不是一定要进城,不进城的话也可以,但是要绕路,季无羡选择了绕路。
泗水昨天夜里下了场雨,早上的时候又停了,因为一直下雨,泥泞的路很不好走,出门的也少,泗水城外一段路,沿途都看不到几个人,冷冷清清的,尤其是经过一个小林子的时候,树木繁密,郁郁葱葱,甚至有些冷森。
经过这片似丛林般的小路后,依旧和之前一样,看不到几个人,但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看着就狼狈,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几个人一起,有大人有小孩,看着像是一家,手上拿着个破碗,表情迷惘,就是看不到他们的脸,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茫然和悲伤,还有恐惧,走近了看,一个个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了。
“这些才是真正的灾民,但是胡大人根本就不让他们进城,本来这次受灾这么严重,这条路上应该有很多人的,但现在路被封,他们很多人都被关在自己家里,那几个村庄,家里鸣金村就近,若是再发生什么情况,很容易就会被波及,这胡大人,是一点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马车从泗水城城门,走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寺庙。
寺庙的四周围,都是平地,寺庙的占地面积不小,用院墙围着,寺庙应该是有些上了年头的,从外面看着有些破旧。
寺庙的门口,有官兵把守着,季无羡都还没下马车,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像是熏艾草的味道,还有醋酸味。
季无羡下了马车,走到门口处被阻拦,领他前来的人给守门的塞了银子,笑问道:“刘大人呢?”
那两人倒是没收银子,“大人就在里面,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季无羡道:“我想为泗水受灾的百姓尽点心意,别的人我不放心,就相信刘大人。”
“我领你们去。”
其中一个人转身给季无羡领路。
季无羡进了庙,寺庙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有三处殿宇,刘大人在最后的一座殿庙。
殿庙与殿庙之间,位置在同一排,但高低不同,刘华所在的殿庙,和前面两座殿庙,隔开了数百个台阶,就在半山腰上,比季无羡昨晚的赌坊最高层还要高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