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村里的鸡刚一打鸣,苏桐就醒了。
屋里冰凉冰凉的,土炕里的火早灭了,她小心地摸了摸妹妹、弟弟们的手,觉出了温热,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给四个小的掖了掖被角,她便摸黑穿好衣服起了床。
苏桐煮好粥,烧好水,苏宝田也起来了,他夜里咳的厉害,腿也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像随时都会摔倒。要是到了深冬,苏家的饭食在照这样下去,她担心,苏宝田会是苏家第一个走的人,她心里憋闷的难受,便宜爹可是家里的主心骨,千万不能有事情。
她打好热水端给他洗漱,又烫了布子拿到东间给周芸娘擦洗了脸,由于昨夜哭的厉害,周芸娘两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嗓子也哑了,张嘴都没发出声音来。
苏桐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又难受又好笑,便宜娘的性子软,胆子又小,昨天吃的毒蘑菇估计是将她吓得够呛。
简单用了早饭,苏桐将灶里未熄的火星子放了点在东西两间房的土炕里,让土炕能保暖些。四个小的还没醒,睡得很沉,她爬上炕挨个的亲了一下。上辈子她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这辈子,她不在孤单,一下子有了四个弟妹,还可能有更多,虽然生活很穷很苦,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着一家人吃饱穿暖。
收拾好家里,苏桐背上草背篓,压了压干草下面的野灵芝,跟苏宝田打了声招呼,打开门,匆匆地上路了。
苏宝田不知道今个就她自己一个去镇子上,苏桐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她昨天就跟苏宝田说今早村里的麻大娘去镇子上给她儿子木椿送棉衣,她陪着一起去,顺便让木椿去医馆帮忙卖药材。
第4章 意外之财
出村去镇子上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需要绕道很远,壮年人差不多要走二个多时辰,这还是走的快的,慢的话得走上三个多时辰。一条是山路,有些崎岖难行,但能比官道快一个时辰到镇子上。为赶时间,苏桐选了山道,虽然走起来很费劲,但能少走不少的路程。
天亮时,苏桐已经走了十多里地,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人家,就算有上辈子有三十多年的岁数打底,在这荒郊野外一个人走路也是害怕的。她咬牙坚持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打气,灵异鬼怪啥的,她自己就是个例子,没啥好怕的,顶多遇上打劫的,她一个小丫头,分文没有,也不怕人劫财。
为赶时间,她走的飞快,就是为了早点到镇子上将药材卖了换钱,这心劲大的不得了。
路上她碰巧抓到一窝兔子,足有五六只,两只大的,三只小的,养了一身的肥壮肉,应该能卖不少钱,她喜滋滋的都给摁到了草背篓里了,今日出门得个好彩头。
由于兔子的拖累,苏桐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到张家镇的时候已经辰时末了,一个时辰的山路她足足走了二个半时辰,累的几乎散了架,两只肩膀上火辣辣的疼。
张家镇是至阳县第一大镇,人烟稠密,虽然街道并不很宽阔,但道路两旁店铺林立,摊位摆的密密麻麻,还有好些个挑担窜巷的货郎,边走边吆喝,赶集的百姓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刚到辰时末,太阳出来没多久,街道上的店铺,摊位已经忙碌起来,苏桐看的眼睛都花了,因着身后草背篓里的五只兔子,她先往酒肆饭馆出寻摸。
“掌柜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日进斗金。!”苏桐选中店铺装潢气派的“天香居”走进去,对着柜台后面的掌柜陪着笑脸说了吉祥话。
店铺掌柜扫了苏桐一眼,见一个穿着破烂,头发枯黄的小丫头还以为是乞丐,大清早的客人还未上门,就来要饭的了,不由得眉头微皱。抬手招呼伙计赶人,待听到她嘴里的吉祥话,便改了主意,吩咐伙计拿了个包子过来。
苏桐扯了扯嘴角,虽然被人当做乞丐的滋味不好受,但能吃得上个白面包子也是不错了,便一伸手接过包子,一边将草背篓放下来。
天香居掌柜见她接了包子不走,反而把身后的背篓摘下来了,顿时心里不喜道:“小丫头,我这是做生意的地,不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快走快走。”
苏桐没想到自己不但被人当了回乞丐,还被嫌弃上了,心里堵得厉害,但也不能发火,她绕了三圈了,整个张家镇就这“天香居”装潢气派华贵,菜价贵的吓人,想着里面的有钱人肯定很多,兔子能多卖点钱。
自己走了五个时辰的山路到镇子上,又转了三圈才找到这家估计能出大价钱的“天香居”岂能两句嫌弃话吓出去。便耐着性子,陪着笑脸冲着掌柜的继续说道:“掌柜的,开门做生意,笑迎八方客,广纳四海财,你怎知我不是跟你们送财来的,你瞧我这兔子毛色油滑多肉,经贵店大厨的手做了,肯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好一句笑迎八方客,广纳四海财,李兄没想到你选的这天香居还真不错,一个小丫头都能说上两句联句。”掌柜的尚未搭话,就听门口一阵大笑声传了进来,跟着走进来两位书生,一位头戴儒生巾,身穿青色儒衫,一位头戴方巾,身穿水墨色儒衫。
“王兄,此联到是颇合你我今日饮酒之兴,依为兄之间,此联应改为“笑迎八方客,诚待四海朋为妙。”紧跟着进来的一位水墨色儒衫的男子声音清朗的说着。
“李兄,莫若改为笑迎八方客来,诚待四海宾朋,横批“日进斗金。”青色衣衫的儒生接口道,说完冲着掌柜的招呼了一声:“刘掌柜,小丫头大清早给你送财来了,还不接住了。”
苏桐满心感激的冲着进来的两位头戴文生巾的秀才公鞠了一躬,她知道,生意人图吉利,冲着面前两个秀才说的那句横批“日进斗金”掌柜的定会将兔子留下的。
先进来的李秀才看着面前一个脏兮兮小丫头冲着他鞠躬,眉峰微挑,神色微讶,恍然说道:“小丫头,刚才那两句是你说的。”
苏桐赶忙接口说:“秀才公好,听别人说的,就记住了。”说完,侧身将背篓露出来,趁势推销:“我来卖兔子,秀才公帮忙给掌柜的说说情,留下我的兔子吧!你瞧瞧,养了一身的肥壮肉,味道肯定香的不得了。”
李秀才和王秀才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对她说的话颇觉好笑,王秀才哈哈大笑了一声说:“小丫头倒是会找人说情,也罢,我就好人做到底了。”说完转身对掌柜的说:“刘掌柜,大清早得个“日进斗金”的横批对,可是好寓意,兔子就留下吧,今日我和李兄点一道麻辣兔肉。”
“李秀才,王秀才,借你二位吉言,小店就朝着“日进斗金”那奔,待会还请两位秀才公赏脸留下墨宝,您二位先楼上请。”刘掌柜笑的眉眼俱都不见了,边吩咐店里的伙计招呼两位秀才往楼上走,边看苏桐背篓里的兔子边对她笑说道:“小丫头,人挺机灵,清早开张,既然秀才公都说得个好财头,就冲你说的那句笑迎八方客,广纳四海财。这背篓里的五只兔子,我都要了,以后再有,只管送过来。”
苏桐大喜忙对掌柜的鞠了一躬,就此顺杆爬的接话:“刘掌柜大叔好,以后若有啥稀罕的,先给你送来。”说完便跟着店里的伙计将兔子背到了后厨,在后厨搁下兔子,她还特意问了些店伙计刚出帮她说话的李秀才、王秀才的事情,今天幸亏遇到他们两人插科打诨,否则这刘掌柜也不会对她这么和颜悦色。得知两人是“天香居”的常客后,她暗中记了下来,在这个阶级层次分明的古代社会里,兴许以后自己会有事麻烦到他们。在现代职场里奋斗了那么多年,她非常明白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五只兔子,刘掌柜给出了三百文的高价,苏桐的心情非常好,市价糙米三文钱一升,精米六文钱一升。有了银钱,家里的粮食接上了,周芸娘生产用的棉布,婴孩用的褥子也有了着落,还可以给四个小的扯身棉衣,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出了“天香居”苏桐便直奔镇上的保德堂医馆去兜售野灵芝,路上看到卖馄饨的摊子差点忍不住吃上一碗,在摊子前站了片刻,愣是狠下心没舍得买。一碗馄饨二文钱,赶上一升糙米贵了,一升糙米家里省着喝,能喝三五天的粥。
苏桐眼圈泛红,心里别提多憋屈郁闷了,想到上辈子吃的饭,对比眼下可以说是山珍海味,而现在,连吃碗馄饨都不舍得吃。她不舍得,真的是太不舍得了,一闭眼仿若就能看到家里四个小的冻伤的手脚,破烂的衣服,流脓的伤口,心真是比针扎刀捅还疼。
保德堂是张家镇上一家最大的医馆,门口的招牌挂了足足五间铺面,而且一共有两层,一楼是药房,二楼是医馆,二楼一间一间的隔间,每个隔间都有一位坐诊的郎中,而且药店价格适中,童叟无欺。
从保德堂出来,苏桐还晕乎乎的没转过神,野灵芝一共卖了三十两银子,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虽然她不知道野灵芝到底价值多少,心里也没个估算。但三十两银子还是让穿来两个多月没见过钱的她着实懵了一瞬。
按照大庆朝百姓的生活标准,五两银子差不多够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节省点的一年三两银子也就够用了,三十两银子对农家百姓来说,完全是笔巨款。
苏桐将三十两银票换开,存进镇上的“宝丰隆”钱庄二十五两,剩下的五两换成散碎银子装在身上准备买米面、棉布用。
她小心的将钱庄开的存票放好,背起背篓疾步出了钱庄,找了个背人的角落嚎啕大哭了一场,这可是一家人的的保命钱,穿来这个穷的鸟不拉屎、牛不撒尿的时代里,挣得这辈子的第一桶金。
哭了好一会子,苏桐才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先去了解一下镇上布匹、米面粮油的价格。家里人多嘴多,劳力少,花费大,还有即将生产的周芸娘,即将出生的婴孩,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如若周芸娘生的还是双胎,花费将会更多。
三十两银子对苏家眼下来说虽然不少,但也经不起只出不进的花费,四个小的弟妹身体需要调里,怎么也也得让他们吃饱穿暖的长大,苏宝田的身子需要调理,家里的主心骨是不能倒下的,周芸娘生了孩子也需要调养,月子里拉下病了更不好,她可是家里主要的劳力。
第5章 买米买面
将苏家需要的东西大约计算了一下,苏桐越算越牙疼,穷家破户,什么都缺,什么都得买,手里虽然有了银子,也不敢乱花费。她在镇子上来来回回逛了个遍,价格也打问清楚了,才按心里盘算好的计划去采购。
未时三刻,集市将散,挑担的,坐轿的,赶毛驴运货的,推独轮车家去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杂乱无章。
苏桐先花了五十文雇了辆马车,然后算计着散集巧买货,先去杂货铺子买了一石精米、二石糙米、一筐鸡蛋、五斤红糖、五十斤白面。又去布庄买了三匹棉布,选了三种颜色,苏宝田和四娃、五娃爷三选了藏青色,给周芸娘选了匹姜黄色,她及二妞三妞的选藕色,又选了布庄里剩余的各色布头料子,扯了许多细棉布,买了棉花、针、线、剪刀等等。
从布庄出来,苏桐看着马车上堆着的东西,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精米、鸡蛋、红糖是给周芸娘和小娃娃预备的,糙米用来还债和吃。这些口粮就算一天三顿吃干饭也可以吃上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