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忠随着京城来的太监走了之后, 苏桐心思沉重,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更让她感到生气的是, 裴川这次回来像是发什么羊癫疯似的, 瞧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挑剔,让她着实头疼的厉害。
这几日她着实忙的有些厉害,顾不上招待他,七月了,庄子上种下的土豆已经开始收获, 收完之后紧接着便是育苗,八月中旬又要开始下一季的栽种。佃户们都是第一次种植,很多的事情不知道,非得她亲力亲为, 写了好多需要注意的事项,让书肆里的那些书生读给庄子上的管家听。
除此之外,她还要管着养殖场里的鸡鸭鹅以及鹌鹑的孵化和喂养情况, 消毒、喂水、宰杀以及变蛋的存放时间调换等等,还有书肆的新试题资料、一品堂及各个烤鸭店的生意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还要隔三差五的去杜郎中的医馆坐诊, 程言忠在的时候,姐妹三人轮流的帮他整理药草和医案,也轮着去杜郎中的医馆里帮忙。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便记录下来, 回来问他, 这一年多来,程言忠可以说是手把手的在教她们三姐妹学习医术。
苏桐几乎将脉经一书背下来了,还有程言忠记录了一辈子的医案, 也都被她背了个滚瓜烂熟。加上她上辈子做外科大夫的医术,可以说她现在完全出师了,半年来在杜郎中的医馆出诊,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这日,她从医馆回来,刚回到苏宅,就见春草和碧草两个一脸焦急的站在门边等着她,看到她两个慌忙跑了过来,一脸为难地说:“院子里有个特别吓人的官爷,黑着脸杵在院子了半下午了。”
苏桐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疾步向院子里走去,待走到近前却发现是裴川,穿着身黑色的袍子,袖口底边上绣着一圈金丝线,头发上束着一个小巧的镂空雕花金冠,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腰刀打横放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绷着一张俊脸,眼神里的戾气能将人吓退三尺远。
许是听到苏桐等人的脚步,他突然抬眼向她们看了过来,眼神正对着苏桐,眼中阴狠冷厉之极,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般,冰冷危险,疏离敏锐,让人不寒而栗。
苏桐微微一怔,若不是那熟悉的五官,她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裴川这眼神也太让人感到陌生了,简直是将她当做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小姐就是那个人,在院子里做了一下午了,说是要找你,奴婢跟他说小姐去了庄子上,他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春草是个刚来的农家小丫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被裴川吓了一顿,手指间都泛白了,慌忙躲到苏桐的身后。
裴川站起身,一手拿着腰刀,一手摸着下巴,眼里一片凛冽,眯着眼睛看着苏桐,语气慢条斯理却又尖锐的带刺说:“苏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让我好等。”
苏桐心里一凛,不知道裴川发什么疯,她站住身,让丫头们都下去,走到裴川面前轻声说:“裴川,什么事情寻我,若是急,怎么不让人去医馆叫我。”
裴川唇角微扬,看了她半响,冷冷一笑,带着冷意嘲讽说:“我来的不巧,误了你的好事,没做成状元夫人。”
苏桐闻言微微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问说:“裴川你胡说什么?什么状元夫人?”
裴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屋里,神情平静的在案几旁坐下,抬头看着她,一副打算要讨个说法的模样。
苏桐今日在医馆坐诊,累了一天,身子疲乏极了,只想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早日歇息。实在没有心情跟裴川谈什么心,自从程言忠去了京城,她茶饭不思担心的要死,她那舅爷是个急躁的性子,真怕他发脾气 得罪了权贵。苏家走到如今这般,实在是不容易,虽说赚了些银钱,吃喝不愁了,但相对的别的烦恼也来了。
她走到案几旁坐下,打起精神抬眼看向裴川,却发现他也正拿眼瞧她,眼里神色不明,苏桐不习惯他这样的态度,毕竟两人之间的相处一直是她处在主导地位。如今,突然反转过来,她好不习惯,先前两人的相处,虽然说不上什么热情,也不似这疏离冷漠,心里多少不自在。
沉默了良久,裴川将腰刀往案几上一放,漫不经心地开口说:“我听下人们说,那个石状元跟你求亲了,他被任职翰林院修撰,各处的打点银钱,是你吩咐柴旺去做的吧!今个我来也不为别的,就想听你苏大小姐说一句准话。”
说到此,他语气顿了一下,眉眼之间染上一丝讥讽和不屑,带着嘲弄的语气说:“你是打算做这状元夫人了。本来我在京城看到柴旺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石状元在酒楼密谈,是不相信的,所以才跑来一趟,没想到,我这刚回来,整个苏家的下人都在传你要做状元夫人。不管是海湾集还是京城,整个锦衣卫所的谁不知道,你是我裴川没过们的媳妇,转眼这媳妇就跑了,你说,你让我裴川的脸面往哪搁,我的苏大小姐,你不守妇道可以,是不是要给我裴川个说法!”
苏桐身形一僵,心里一窒,猛然抬眼看向他,这感觉真的是难以让人形容,裴川这话说的着实让她难堪之极,羞恼之后心里越发憋闷的难受,压了一肚子的怨气。气的狠了,话反而说不出来了,她强制压着急剧跳动的心脏,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122章 醋意大发(二)……
裴川等了片刻, 见她不说话,眼神也变的凛冽起来,收起脸上的讥讽和嘲弄, 手着案几上的刀匣子,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不发一言,瞧着就像是要癫狂的模样。
他脸上的戾气太重,苏桐莫名感觉到心里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两人的眼神交织了半响,
谁都没说话,继续沉默着, 屋里的气氛压抑极了,让人莫名其妙的胸闷气短。
不知不觉,天色暗淡下来,萱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局促的站在门槛边声音有些微颤地说:“小姐,奴婢要掌灯吗?”
苏桐点了点头,吩咐她在冲壶茶上来, 萱草应了一声,进屋点燃烛火,又冲了壶热茶, 放到案几上,给她们两人各自冲上一盏后,自觉地站到了苏桐身后。
裴川嗤笑了一声, 伸手端起茶盏, 气冲冲的喝了个底朝天,语气带刺地说:“苏小姐现在可是财大气粗,花几万两银子给人打点仕途, 我他妈的怎么没碰着这种倒贴的好事情。这心气可是够高的,状元及第,进士出身,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我的苏大小姐,你这算计的手段真是不同凡响,怎么,你还要做宰相夫人?”
苏桐眉头狠狠的蹙起,这个混蛋玩意,魔怔了这么刺激她,越想心中的怒火越旺,差点气的破口大骂,她急喘了几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强行压了下来,看着裴川淡漠地说:“你发什么疯,谁跟你说我要做状元夫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这般东打听西捉摸的性子,像个怨怒的内宅妇人。”
裴川呵呵冷笑一声,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往嘴边送去,眼神却没离开苏桐,浑身透着股不加掩饰的寒意,慢条斯理地说:“我这里气炸了天,你倒是沉得住气,真是好城府好心计,嘴硬骨头硬的,我见多了,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对你,我可是大度的狠,只要你给出的说法让我裴川满意了,我便成全你们,若是让我不满意,哼……哼哼……可别怪我裴川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话我给你说在前头了,该怎么说怎么做,苏大小姐心知肚明。”
说完,将手里的茶盏往嘴里一送,才发现里面是个空的,他将茶盏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放,扭头看向萱草,破口大骂道:“你个蠢笨玩意,不晓得给爷斟茶,还是觉得你家姑娘要攀高枝了,有了依仗,不把爷放在眼里,成啊,有其主便有其仆,一样的不带眼!”
萱草被他这么一吼,吓的脸色都变了,她强忍着没哭,哆嗦着走过去,给他满上茶水,还没转身就被裴川一脚踹到了地上。她惨叫一声,手捂着肚子起了几次都没有起来,可想而知裴川那一脚有多狠。站在门外的兰草慌忙跑了过来,将她搀扶起来,两个丫头哆嗦着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桐。
“裴川你够了没有。”
苏桐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案几站起身来,吩咐萱草和兰草下去,她转身走到裴川面前,瞪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没说过要嫁给石状元,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发什么疯,吃什么飞醋。你我之间,男未婚,女未嫁,若有好的姻缘,各自婚配天经地义,你若是有那个心思,谴官媒前来提亲,自己个在我院子里胡乱搅缠打骂我的丫头算什么事。”
裴川脸色一沉,眼神一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站起来看着她半响才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和那个石状元没什么事,只是那些没规矩的下人乱嚼舌根。”
“我和石靖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私情,至于苏家出银钱为他打点官场的事情,也是事处有因,不是你想的那般粗俗不堪。”
苏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继续道:“你应该听说一品堂烤鸭店的宣传噱头,能让人身体强健,增长记忆,耳聪目明,过目不忘,奉贤府城的头名解元是多吃了一品堂的烤鸭才中的案首,我爹则更不用说了,以往籍籍无名,府试竟然中了秀才前三甲。多亏了石状元的卖力宣讲,才让一品堂的烤鸭店火爆至今,他为我们苏家赚了那么多的银子,我苏桐拿些出来与他打点仕途,有什么错处。于公他与我苏家生意上有莫大帮助,于私他是我爹的好友兼同窗,又是我两个兄弟的先生,更是我新开书肆高聘出试题的主笔先生,于公于私我帮他都没错处,帮他便是帮我自己,帮整个苏家。”
一番话说出来,裴川瞬间熄了火,眼神淡淡的看着苏桐,脸上隐着讽笑说:“这么说来,是我误会你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未免夜长梦多,我看我们还是提前订亲的好,免得让些不长眼的人惦记上。”
苏桐眉头微醋,她太熟悉裴川这样的眼神了,当初在松江村的时候,他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不知感恩为何物。她当时猜测他的出身定是豪门贵胄,将他当做了一个魔星防着,唯恐避之不及,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后半辈子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后来,赵俊生突然离开了宋江村,临走前将这孩托付给她们家照应,这孩子虽然戾气满满,倒也听话和她一起顾着苏家。当初那般艰难的日子若没有他帮衬着,苏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挨。
在后来,苏家在奉贤府置办了宅院,裴川又跟海湾集码头的千户搭上了关系,再后来裴川进了锦衣卫,官职越升越高,越混越好。两人之间开玩笑似的说起的亲事也不了了之了,他去京城之前,苏宝田倒是寻他说了亲事一事,他没有说答应或不答应。
这么长时间,苏桐还以为他在京城早瞧中了门当户对的姑娘,将亲事定下来了呢?没想到他倒是还惦记这以往那些玩笑话,如今见他这戾气满脸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真是她辜负了他对她的情义。
裴川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等候了片刻,见她半天没说话,耐心耗尽,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舍不得那个石状元,惦记着做未来的宰相夫人。”
苏桐心头一阵憋屈,抬眼看向他,见他眼中意味不明,忍不住地说:“裴川,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何曾说过不行,但这订亲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方才说了,你若是有心,便去请了官媒来提亲,六礼一个都不能少了。”
裴川看了她半响,忽而一笑说:“那是自然,我自是要将你明媒正娶的,还要向你爹正式提亲。”说完,他忽然眼神一变,一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迅而不及地在她娇嫩的唇瓣上亲了一下,力道大的出奇,带着股惩罚人的味道。
苏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她头往后仰着,努力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喘着气说:“裴川,你要做什么……”
裴川嘴角微挑,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说:“既然你答应了亲事,我们早晚不都这样,以往你的绣床我都睡过,更何况亲这么一下。”说完,手下用力,将她紧紧的抱着,低头去啃她的嘴唇。
苏桐还在发愣,一个不注意又被他占了便宜,裴川的亲吻生涩粗野,霸道而又强硬,毫无技巧可言,沉重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熏染的她的身子都发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