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引擎声越来越大,最後终於停下,他听见有人开门下车的声音,於是闭上了眼。但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任何斥骂,或者遭受殴打,他犹豫了很久,才终於鼓起勇气睁开眼,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上面有着疑惑与担忧。
他听见那个中年男子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一时心中满溢着安心与松懈,还有些许逐渐上涌的委屈与难受,在试图忍了几次都没忍住以後,他终於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获救了。
宣和被叫醒後,睡眼惺忪,迷惑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清晨五点。身旁的男人回道。
为什麽叫我……还这麽早……他蹭了蹭枕头,几乎有些抱怨地道。
你在大叫。蒋宁昭平淡地道。
啊?宣和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我在睡觉的时候大叫?
蒋宁昭点了点头,靠在床头,这时窗外已有些微光,天色半亮,宣和瞧着对方一副没睡饱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连忙道:抱歉吵到你了,你再睡一下。
对方没说话,只是把面纸盒整个丢过来;宣和手忙脚乱接过面纸盒,一头雾水,却听见蒋宁昭微有些不自在的嗓音道:把脸擦一擦。
宣和抬手摸脸,一片湿漉漉的,这才意会过来,把脸上的泪水擦乾,歉然道:对不起,我刚才作了噩梦,没想到连作梦都能哭出来,真是丢脸。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蒋宁昭并不回答,只是瞧着他,一脸若有所思,半晌後才收回了视线,起身道:我去冲澡。
宣和这时也没了睡意,跟着下了床,随口问道:那我去让人准备早餐?
嗯。对方沉沉地应了一声。
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宣和起身,送准备上班的蒋宁昭出门。对方在门口停下脚步,有些不自在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宣和不以为意地道。
对方偶尔会有这种亲腻的行为,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後来也渐渐习惯了,即便是在司机或女佣面前都能不为所动;在发现主动的那一方实际上比他还要害臊,所以才连这种小动作都做得那麽仓促时,他便不再觉得害羞。
目送对方上车以後,宣和转身回到客厅,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到,最後才在上课前赶到学校。
下课时间,宣和跟同学聊了一会天,又问起那只曾寄养在家里的猫咪柠檬,同学立刻炫耀地拿出手机,把最近拍的照片展示给宣和看;两人话说到一半,宣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来电显示,连忙对同学做出抱歉的手势,起身到走廊上接听。
有什麽事。他简洁地问。
手机那头的母亲这回倒是没有废话,只说要他回家一趟。
宣和有些无奈,只好道:下午我有事,我中午直接过去。
挂了电话以後,宣和叹了口气。他并不是听不出来,母亲的口气乃至於措辞,都不太符合平日的态度,反倒有些隐隐生怒的意思,他一时间想不到自己最近做了什麽,才会惹得对方生气,想了一会便宣告放弃,只等下一堂课结束,便收好东西往家里去。
他来到家时,察觉不只母亲,连父亲与兄长都在,一时有些迷惑,完全弄不明白家人的意图,乾脆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就等别人先开口。果不其然,显然沉不住气的母亲率先开口道:你回去问一问,蒋宁昭这是什麽意思!
宣和一呆,道:我不懂你指的是什麽……
那个案子,他居然发给了另一家公司。你说,他到底从中捞到了什麽好处?母亲彷佛忍无可忍地斥责道。
宣和仍然不解,这时兄长出声要母亲消气,接着便向宣和解释了一番;他实在是听不懂那些金融术语,只隐约明白,蒋宁昭公司的一个工程,在经过投标以後,只有两家公司进入决选,但最终这个案子却给了另一家公司,而没有让与蒋家有亲戚关系的宣家企业承包。
他忽然想起,这是前一阵子,他与蒋宁昭新婚时,便听母亲提过的事情,於是说道:我记得这个案子……他说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是由公司董事会投票……
他才说到一半,大哥已经冷冷道:他们是家族企业,要是蒋宁昭肯表态,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宣和哑口无言,只觉得此时此地多说什麽都不适合,於是闭上了嘴。
但双亲与兄长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向来寡言的父亲难得开口,却是对他指责道:你就算到了蒋家,也依旧姓宣,我跟你大哥整天忙碌,还不是为了公司,你却不肯为这个家付出一点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