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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_38(2 / 2)

听到严国强这么说,严澈也不答话,只是在严国强看不到的角度偷笑,心里暗暗腹诽道:那是肯定的,原本一碗水能让蔬菜种子一天就成熟食用,几碗水就能让枯木复活,一天花开结果……别说小小果苗重新吐新芽,要是不顾忌吓着您老人家,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还想让它们现在就开花结果呢。

雨靴上的黄泥基本被刮干净后,严澈也站到了严国强身边,陪着严国强一起看着山上稀稀拉拉的一颗颗稚嫩纤弱的果树苗,顿时间,心底升腾起来的成就感难以抑制。

“三儿啊,过两年山上是不是就满山果子树啊?”严国强声音有些颤抖,情绪里夹杂着激动。

严澈侧目看到严国强坚毅的侧脸,虽然不复当年那么黑里透亮的光滑,却在这段时间碧水种植的蔬菜调养下,呈现出一抹健康的暗红色。

看着这样的父亲,严澈心里是欢喜的,也是愧疚的,伸手抓住了衣角,严澈有些又要忍不住要泛滥的温热:“嗲,不用过几年,开了春,这些果树苗就能开花,到了明年秋天,一准儿满树果子。”

“喝,你就唬你嗲吧!”笑眯眯的严国强憨实地斜了儿子一眼:“哪有那么快?你看这还都果树苗子呢!”

严澈抬头,直视严国强带着喜意的双眼,认真地说:“嗲,三儿不唬您,秋天一定能结果子。”

“呃……”严国强看着这个样子的严澈心下一怔,缓过神来,伸手揉了揉儿子那头柔软的头发,道:“成,三儿说是就是。”

对父亲这样的敷衍,严澈很不满,也很无奈,嘴角抽抽,嘀咕道:“我说了您就是不信。”

“哎哟,你爷儿俩还在这磨叽啥呢?赶紧回去吃饭了。”就在父亲逗趣儿子的当口,张超英系着围裙,戴着袖套已经站在了那道刚刚修葺好的大木门前:“四哥,国盛呢?”

“啊,婶子。”严澈唯恐刚才的样子被张超英看了个全,脸上升温,别扭地喊了一声。

“国盛啊,估计就要过来了。”严国强轻松拧起两个喷雾器,一边朝竹楼走出,一边对张超英说着:“他婶子,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张超英摆摆手,抬腿几步就走到严澈跟前,利索地给严澈解下蓑衣,整理着衣衫:“四哥,瞧你这话说的。自己家的事,还什么麻烦不麻烦。”说话间,睨了严澈一眼:“三儿,你说是吧?”

严澈侧着脸,两颊微醺地把玩着手里的斗笠,支吾着“嗯嗯”两声。

张超英看严澈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又在害羞了,咯咯一笑,打趣道:“四哥,你说咱家三儿怎么就这么害羞呢?你瞧瞧,我给他解个蓑衣,脸儿就犯了羞,跟涂了胭脂似的。”

这次严国强没有上前给严澈解围,站在竹楼前的院子里,一边抖擞着蓑衣上沾的水汽,一边看着严澈的小模样儿咧嘴傻笑。

“你这婆姨,知道三儿面皮儿薄,你还笑话他做啥?”披蓑衣戴斗笠,踩着大雨靴,背着喷雾器的严国盛这时也赶了回来,正好看到自家婆姨又在逗严澈,忍不住笑着责骂。

“哎哟,我这不是担心将来咱家三儿找了媳妇儿怕羞么。”张超英狠狠剜了一眼严国盛:“你以为三儿跟你这个大老粗一样啊?”

“是是是,我是大老粗,你不也跟我这个大老粗过了大半辈子了嘛?”严国盛一边走,一边解下喷雾器的皮带扣,放下喷雾器,一边由着张超英帮他揭下斗笠。

张超英嗔怪地哼了一声,严国强在院里看得不住傻笑。

“四哥,这竹楼子过几天能住人了吧?”严国盛把蓑衣斗笠都解下来后,走到竹楼院子里,慢慢打量:“啧,别说啊,林木匠这老头还真有几把刷子,这竹楼做得还真好看。”

严国强点点头,也回头一脸灿烂地打量竹楼。

“什么啊,这竹楼可是三儿捯饬的设……设……”张超英上前插嘴,一时想不起那个词儿,歪着脑袋望着天想了半天,手往大腿一拍:“嗨,设计图。要不是三儿画的这个设计图,他林老头能弄出来?是不,四哥?”

“呵呵。”严国强憨憨地挠着头,嘴都能列到后脑勺:“孩子嘛,呵呵。”

三个大人围着竹楼叽叽喳喳,却都没看到严澈自张超英那句“找了媳妇儿”之后,眼底暗了几分,带着深深的愧疚看着三位疼爱自己的长辈,雪白的牙齿几欲咬破那淡粉的嘴唇。

严澈心里有话想要对无限疼爱自己的父亲和叔叔婶婶说,想不要背负那沉重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内疚,对他们坦白,可是……却只能狠狠地压抑、隐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将会给他们带来毁天灭地的打击——特别是他那对他期盼至深的父亲。

这一刻,严澈痛苦地闭了眼。

自私而懦弱地选择逃避。

从九月初回到严家湾,到如今已经足足过去了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里,严澈想了很多很多,但是,到了最后才发现,所谓的思索结论,其实早在刚回严家湾,决定承包雾戌山时已经有了雏形。

既然在回到这里时就坚决地选择留下,选择面对曾经残忍伤害,如今试图弥补的血亲亲情,那么,过去的种种,绝对不能再提及。

那一切……就算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罢,当做是一个个寒夜惊魂,血淋淋的……噩梦也好,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直到再也没人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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