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矜按了按眼窝,行动迟钝地入了净房。
被温热的水包围,宋时矜才觉得浑身舒坦不少,水汽氤氲间,她缓缓闭上眼。
那段记忆渐渐散去变成一个点,宋时矜藏在水底的手指倏然捏紧,那画面终是变得模糊。
宋时矜记不住梦已成习惯。
就仿佛是刚才那令她极其不适的画面,也因梦魇清醒后忽然忘却,有种分明知道自己做了梦,却说不上是什么的挫败。
“殿下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她没应声,只懒懒地往后靠了靠,将肩头没入水中。
云霄在香炉内加了香料,目光落在闭眼的宋时矜身上。
思量片刻,云霄过去半蹲在她身侧:“殿下是在想容将军吗?”
“什么?”宋时矜听见容铖的名字,顷刻回神。
云霄挽起袖口动作轻柔的捏着宋时矜的肩膀,低声道:“虽说京中纷传容将军的婚事,但容家未作声,这事终究还是没影儿的,殿下也不必放在心上。”
宋时矜听她提起,这才啊了声,而后垂眸一言不发。
如若不是云霄说明此事,宋时矜都快要忘记,她的心上人、大宋镇北将军容铖的姻亲传闻。
云霄见她这般,便也知她不想接话,垂眸认真的给她揉着肩窝。
平素宋时矜最喜云霄给她按/揉,可今日不知怎的,这动作叫她无端厌恶,一阵鸡皮疙瘩从后背冒起,偏过身子躲开云霄的手。
又泡了一阵,宋时矜起身穿衣时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云霄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昨夜一宿没睡呢。”
“可不是。”宋时矜撇嘴。
殿内暖意融融,宋时矜沐浴后穿了件梨花刺绣白长裙,肩头略显单薄。
云霄朝屏风外招手,抬着四方漆盘的粉衣宫女们有条不紊的进殿。
出了净房,宋时矜在铜镜前落座后兀自出神。
看着云霄熟稔的绞发动作,宋时矜莫名抬手抚向鬓角边,指腹轻轻蹭了蹭。
低垂下眸,又想起些别的事。
今日是除夕,昨儿是宋时矜生辰,尚在先帝丧期,她不愿大肆铺张,便只在皇后宫中行了简单仪式。
本想傍晚出宫回府邸,却又被范太后留着下了许久的棋,直到各宫门即将落锁,范太后才意犹未尽的放她离开。
无奈之下,宋时矜昨夜只能留宿于宫中。
提起范太后,她就想起半月前那档子憋屈事。
皇后宫中办茶宴,宋时矜受邀赴宴,谁料太后亲侄女范柔安也在,宋时矜对她本没有那么厌恶,偏范柔安每每遇见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时间一长,宋时矜自然而然也没了好脸色。
茶宴上她被范柔安踩住裙摆险些出糗,平日里便罢了,可那日容家夫人也在场。
容夫人是容铖的母亲,京中皆知她最喜矜重之人。
宋时矜暗自爱慕容铖多年,每回遇见容夫人都刻意敛了利齿,恨不得满脸写上“端庄自持”四个字。
那日却因范柔安差点让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她忍气吞声到茶宴结束,立刻请旨新帝宋陵郅,下令范柔安禁足阁中。
眼下才将将禁足半月,又是除夕夜宴,范太后为侄女说好话也正常。
思及此,宋时矜憋闷半晌,忍不住开口:“我都不明白,她那般待我,难不成也是倾慕容铖,将我当成了情敌?”
“不能吧。”云霄给她挽着头发,扫了眼珠钗盒子,“范家不一直想将她送入宫吗,您又瞒的这样紧,陛下都探不出话来,范小姐纵然神通广大也查不出来。”
宋时矜被她惹的弯了唇,染着丹蔻的青葱指尖拨弄簪子,就着花式挑了两支。
哼笑一声,缓慢道:“她想入宫,那便想着吧。”
待整理好妆容,新帝的贴身内侍已来请了三次。
“殿下,陛下请您去趟养心殿。”
宋时矜向来于打扮上精致挑剔,被这么催几回,拧着眉头已有了发作的苗头。
内侍还站在屏风处,宋时矜的手指跳过几件落在金丝织锦合欢外衫上,宫女麻利的为她换好。
直到云霄将珐琅手炉塞进她手心,宋时矜余光才看过去:“走吧。”
内侍不动声色的松口气,跟在她身后出了永乐宫。
雪天路滑,殿外寒风阵阵。
宋时矜畏寒的紧,刀子般的冷风吹的她皱紧眉,嘀咕道:“这样冷的天,有什么话非得这会子说。”
她这抱怨也无人敢应,个个都缩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