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发生不过半刻, 就已传入乾清宫内握着手札看的胤康帝之耳。
李全恭敬的守在案边, 今上面色并无什么不同, 甚至看书的眼神都没有停顿半分,只是唇角轻轻扬了扬。
一页看完,端辘才将手上书本随手放在案上, 薄唇轻启, “那些老狐狸看人倒是挺准的。”
“今上可是说大学士们挑的封号?”李全上前将其胤康帝放在案上的书合上收起来,整齐的放在书架上,才轻声问道。
内阁六位大学士前些日子将今上的拟的封号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定了“嘉行”二字。
嘉行, 寓意极为明显。
端辘自椅上起身,皇太弟归京,心情颇好, 也不介意多说两句,“倒与这二字十分契合。”语罢披上外袍向外走去。
李全赶紧跟上,俯身问道:“夜已深, 今上是要去哪儿”
两人出了乾清宫,殿外侯着的侍卫连忙跟上。
“上阙楼。”端辘面上无波, 声色淡然。
阙楼立于宫门口, 是皇宫最高的建筑, 李全心知肚明也不多嘴,太弟回京时间, 整个燕楚最急的怕就是今上了。
......
胤康十七年七月戊戌, 北伐军队抵达瑞京。
瑞京城门早早打开, 沿长乐主街自城门外一路百姓夹道,目光热切。
“皇太弟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等瑞京城中百姓看到皇太弟的身影,就闻城外百姓跪地长呼,一个个击鼓传花似的跪地,在一片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
百姓高呼完,就闻愈加清晰的马蹄声与踏步声,一时间全城悄然,似是怕惊扰了回城军马。
端轼于马背之上缓行,身后是北伐军队,将士披坚执锐列队前行,整齐肃然,还有几人手上扛着燕楚旗,旗帜随风摇曳,身后拉着燕北皇室的囚车。
眼前是瑞京的城门,端轼握紧了马缰轻呼一声,“吁!”
俊马轻轻仰蹄降下速度,一步一步进了城门,皇太弟的马每每前进一步,周围便是一阵跪地高呼,声音此起彼伏,等到端轼最后在宫门前停下,呼声才堪堪停住。
端轼下马抬首,对着宫门内阙楼之上的胤康帝一笑,一手撩起衣摆跪地稽首,“臣幸不辱命取燕北领土,生擒燕北帝。”
端轼说完,瑞京百姓的目光自然的看向囚车,囚车上罩着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闻言才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声惊呼,那囚车里面居然是北地帝王!
皇太弟说完就有人上前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掀起,燕北帝垂着脑袋,发丝披散遮住了脸,旁人看不清什么情绪。燕楚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燕北帝被长发遮住的手握得发紧,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居然会沦为阶下囚,身上依旧是一袭燕北的帝王冕服,红色的冕服上还有点点暗色的结块,是滴落在其上的人血、是燕北帝内廷后妃的血。
由他手刃之。
燕北帝头发披散,这个囚车里只有他一人,燕北别的皇室都被关在一起,唯有他是一个人,因为他已经疯魔,见人就杀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胤康帝今日早早的上了阙楼,北伐军队道瑞京城门之时他就已经听到了百姓的高呼。面上当即就换成了常人也看的清的笑意,又见皇太弟勒马跪地,当即自阙楼翻身而下,一手将人扶起道:“太弟辛苦,快快起身。”
又闻太弟之言,面上笑意收的一干二净,淡淡的撇了一眼囚车中狼狈不堪的燕北帝,感受着其中怨气,睥睨般开口:“不过是个疯子。”
只是,端辘面上无波,心下一冷,军报说燕北帝已经疯魔,如今一看也不尽然。
宫门外是早已跪了一地的官员,今日皇宫外门庭若市,哪里的人都往长乐街挤,如今帝王自阙楼而下亲迎皇太弟,自然又是一泼跪地浪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端轼身后骑马的将士也早已下马,帝王亲临,也随百官一同跪地高呼,距离皇太弟最近的韩集不过一撇,当下一惊,今上与皇太弟果然长得十分相像,如出一辙。
今日若非圣上一袭盘领窄袖黄袍、玉带翼善冠,怕是他们也不会知道那位是今上那位是皇太弟。
端轼自地上起身,清冷的面上眉眼弯起,“谢陛下。”似是春风拂面,带着些冬日严寒即消的暖意。
“你我一母同出有什么谢的,殿内设宴,行之与我一同去吧。”端辘面上含笑,也不做清冷与胞弟一同入宫。
行之,是皇太弟的字。今上自称我,足可见今上对皇太弟的重视。
帝王先一步离开,不等百官唏嘘,已经有中官自宫门而出,对宫门外的众人道:“还请诸位将士随咱家入宫,百官随后。”
“臣领旨。”百官领命。
“卑职领旨。”将士们满腔热血在见到帝王的一刻沸腾,一个“卑职”里不知含了多少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