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沉默未做回应,只是快步上前至瑞王府马车停靠处,对着马车旁的侍女道:“东西带来了吗。”
“在这里。”侍女闻言,连忙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端和。
端和接过,转身便往北镇抚司而去,留下一句,“等着。”
端祀不解,也没问盒子里是什么,只是跟在身后往里走。
“怎么回来了。”程理清已经出了诏狱,看着重新折返的端和略显诧异。
“当年说了要送给你抽程道远的,还没送人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用过一次,不准介意。”将手里的盒子塞在程理清怀里,端和才开口道。
程理清笑着接过,对她最后说的不准介意没有做回应。他其实已经很久没玩过鞭子了,上一次还是用程道远送给他的鞭子抽程道远的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用礼物抽程道远。
垂首将腰上软鞭卸下,换上端和送给他的礼物,程理清轻声问道:“用过一次?”
“前几日在城墙下遇到恶霸欺辱老人,拿来抽他了。”端和说的简洁,不过也不忘加一句,“不过抽人的时候确实挺解气的。”
程理清颔首,认同道:“所以我以前喜欢草菅人命。”
软鞭快要系好,端和脚下踌躇,看着那硬挺的侧脸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长大了。”不再是张扬狂妄谁也不惧的少年,也不是那个一眼便让人发寒的小公爷,年少逼人的尖刺尽数收敛,残酷暴虐没了一丝踪迹,看似平和,却也能在众人未觉时处理程道远。
“你也是。”程理清应道,记忆里还是个小小少女的端和在他没有参与的情况下长大了,成了唇红齿白女娇娥,成了燕楚百年里唯一的亲王公主。
程理清语气轻松,端和却似有什么哽在喉间,凭白生出几分不知所言的尴尬,只能在缄默中启唇,“回来就好……那……再见。”
三日诏狱短住,除了诅咒程道远,她还想过程理清究竟在哪,如何带着恨意坚持四年。前几日相见都过于平静,这几日辗转难眠才惊觉,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他一个人走过所有的荆棘,然后留给她轻描淡写的告慰。
沉默与隐忍比爆发更让人心疼,如同老国公薨殁之时,程理清压抑着情绪的沉默,彼时是脆弱,如今是坚强——同样让人轸恤。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抱着他安慰一句辛苦了,所以还是再见,再说吧。
“再……见。”程理清抬首也只剩少女疾步离去的背影,顿时愕然,继而失笑道,“许久未见,也不叙叙旧?”
端祀耸肩,“可能终于想起了她三天没洗的头。”没有再跟着离开,瑞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公务在身他也只能送到门口,还不如去看着程道远。
今上不喜酷刑,要人命也是刀起刀落,今日口谕虽说简短,却丝毫不让人从中看出对程道远的厌恶。
程理清闻言,狭长的凤眸微弯,只是转瞬间在端和面前的和颜悦色已经收了个干净,谦和郎俊的少年又成了楚元人畏惧的铁血太尉。
“程道远不用移交刑部,可以见一面吗?”程理清面上冷然,摸着腰上的软鞭道。
端祀隽秀的面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颔首道:“自然。”
两人刚到,就见身上带着铁索的程道远被两名锦衣卫百户按倒在地,下颌还被一人紧紧地捏着。
“国公这是作何?”端祀挑眉。
两位百户没有行礼,闻言道:“国公欲咬舌自尽被卑职发现,所以……”
端祀心领神会,随意地应了一声,看着面前被桎梏的程道远默然。自天子令起,程道远整个人就像是没了生气,所有情绪皆无,只剩恐惧。
程道远眸间布满血丝,带着铁索的身体剧烈挣扎,带着因下颌被人捏着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三千刀刮骨剔肉,光是听着凌迟二字,他的灵魂就已经开始颤抖。
端祀上前看着两名百户额上的汗,程道远内功不低,留在诏狱看管的人也是刻意挑选,如今居然两人桎梏还得累的一身汗。心下一动,接过百户捏着程道远下颌的手,五指发力已经卸了程道远的下巴。
两名锦衣卫百户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退了出去。
端祀终于开口,“有罪之人,是不能安稳死去的。”语气一顿,轻声又道,“府上姨娘有身孕了,国公知道吗?”
程道远本就已经濒临奔溃的神色一怔,也不顾下颌的痛苦,猛然从地上跃起,似要挣脱铁索扑向端祀。满腔恐惧尽数化为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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