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菡清秀雅致的小脸在晨光中显得很苍白,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却是格外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潇洒自然些,淡淡的笑意里却是有着苦涩:“我……走了。”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这几个字,心头涌动的情绪太多太浓,到极致却反而无法表达其万分之一。
有那么一秒的时间里,水菡甚至想冲动地抓住晏季匀的手,哀求他将沈云姿赶出去,哀求他的爱和呵护……可这些念头都只是稍纵即逝,被水菡压得死死的没流露出半点。她终究是冲不破心里那道坎,她渴望的是在爱情里与地方有着深深的默契,她的苦痛,她的挣扎她的悲伤,总是希望不用开口说得那么明显,对方也能体会到。而现在,她心底藏着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想听到晏季匀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可惜,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这么平静地望着她。沉默是把利剑,最是能刺痛女人的心……水菡不由得在想,或许他也盼着她离开?为他和沈云姿腾出地儿来了。
她离去的脚步,比拖着的行李箱还重。望着她的背影,晏季匀想起了几年前的某一天,她也是带着这两个行李箱,在流落街头,被他遇到,一时兴起将她捡回家去……
水菡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宅。别看她这么洒脱,可每走一步,都会有心的碎片掉落。
有时候,洒脱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实际上比谁都脆弱。离开,不是因为真的想,而是用这种方法来维护仅有的尊严。离开,或许最想听到的是对方的挽留。
哭闹和乞求才得来的爱情,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一份自动自发的真心真情。
即使在多年之后水菡都记得这一刻,她是怀着怎样悲恸的心情离开……
水菡和小柠檬的身影终于是消失在了大门外,晏季匀在原地呆立良久都不曾挪动过,仿佛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
洪战在一旁观察了好半晌了,现在见晏季匀居然一动不动的,不开口挽留水菡,也不追出去,他是真为大少爷感到焦急啊。
“大少爷,您就真的放大少奶奶和小少爷走了?他们该多伤心啊……您怎么不留住呢?”洪战不解,他跟随晏季匀多年了,但对于晏季匀的心思,他时常都还摸不透。
晏季匀缓缓转身,迈着散漫的步子,点上一支烟,慢慢地朝着那栋小阁楼走去……
“离开,不一定是坏事,留下,不一定就是好事。晏家只会越来越乱,乔菊的手段也绝不止现在这些。水菡和孩子继续留在这里,必然会卷入家族纷争的是非中,到时候,只怕我想要护着她和孩子,都会感到力不从心。现在她想走,我顺水推舟,等于是让她远离是非之地,她不在这里,我和乔菊的斗争,我才能放开手来做。”低沉的声音有些飘忽,眉宇间流泻的痛惜之色彰显出他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洪战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说:“对呀!大少爷您这招看似是无情,但实际上却是对大少奶奶母子的一种保护!”说到这儿,洪战的脸又垮了下来,无比心疼地看着晏季匀:“大少爷,可是您这么做,大少奶奶不一定能体会到您的用心良苦啊,还有您暗地里做的好多事,大少奶奶都不知道,这么继续下去,万一大少奶奶搬出去之后,万一……万一喜欢上了别……”
晏季匀蓦地抬眸,凌厉的眼神射过来,洪战立刻住嘴,讪讪地笑笑:“嘿嘿,大少爷,我什么都没说,我没说啊……”
晏季匀没有责怪洪战。洪战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而刚才说的话也确实是触到关键了。
“洪战,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洪战一愣,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点茫然,大少爷怎么突然问这个呢。但他还是很快就答道:“我从十岁开始就跟着大少爷了。”
“是啊,十岁……到现在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晏家的一切,豪门光鲜的外表下,种种症结和无奈,你也见识了不少,你应该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如今晏家正是多事之秋,公司里也是动荡不安,爷爷昏迷不醒……有太多的事等着我去做,我实在是分身乏术,恨不得一分钟的时间能掰成两分钟来用。时间这么紧迫,容不得我意一丝松懈,哪有时间陪水菡和小柠檬呢,如果让她和孩子住在原来那栋别墅,我陪她的时间太少,她也会感到很无聊的。去童菲那里,她至少有个伴儿。等晏家渡过这一关之后,我会给自己放个假,好好陪陪她母子俩。我能做的就是这样了。如果在我忙碌期间,她真喜欢上了别人,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当是婚姻的考验吧。”晏季匀细碎的声音在说着,吞云吐雾之间,好似每个字都带着幽怨的色彩。
洪战呆住了,脚步缓慢至极,望着晏季匀高大的背影,洪战忽地感觉到有几分凄凉……大少爷从小就因为太过优秀而成了晏家里各房的眼中钉,嫉妒大少爷的人太多了,家里的,外边的,公司的,还有不相识的……
真正能帮到大少爷的人,寥寥无几,可以说,大少爷现在是孤军作战,晏家没一个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各房都在算计着,等着看他怎么摔下来,可他却承担起了最重的担子,从未在人前叫过一声苦。而晏家的人在明争暗斗中还享受着晏季匀的强势所带来的利益。
晏季匀是孤独的,就连水菡都没真正了解和体谅到他事业上的艰辛,她所看到的只有晏季匀的潇洒自在,从而忽略了他隐藏在背后的辛酸和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