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季匀说完这段话,仿佛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整个人都显得那么脆弱,脸色也是越发苍白,嘴唇开始微微泛着青紫色。
这就是他不出现的原因?水菡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昏厥过去。这事实太残酷了,她旧伤未愈,现在却又好比被捅了一刀,痛得她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好像灵魂都已飞出体外。
才刚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却又被告知他只有半年可活,这是比死还让人难受的结果。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的……老公……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以为我们可以再也不用分开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啊!不……不……!!”水菡痛苦的嘶嚎,悲鸣,极致的惨烈,让人窒息。
晏季匀转过身,心疼地抱着这瑟瑟发抖的身子,赤红的双眼再也忍不住地流下几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过他完美无缺的脸庞,滴落在她的颈间。
他将自己从坠海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其过程简直就是一部惊险刺激的电影大片。当听到瓦格医生现在在岛上寻找解毒方法时,水菡绝望的眼神再次亮了亮,激动地搂着他的脖子,不停抽噎:“那就是说还有希望?不是一定会死?”
晏季匀不忍心打击水菡,见她这么伤心,他更加难受,可是,他必须要让她明白事实,现在如果还让她去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是害了她。
“是有一丝希望,但是,谁也无法预料瓦格医生什么时候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半年,一晃就过去了。”晏季匀的声音有点飘忽,正是因为希望太过渺小,近似于无,才使得他不敢去寄望太多。
但水菡却不一样,对她来说,只要知道不是死定了,她就会将那一丝丝的希望无限放大,从而让自己不至于立刻崩溃。
“老公……我相信我们的缘分未尽,我不信跟你只剩下半年相聚的时间,绝不信!你也不可以失去信心,不可以失去斗志,不准放弃自己!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不认为你永远地离开了,我始终坚信你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别人都觉得我傻,可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所以现在请你一定要跟我一起相信,你会没事,一定会的!”水菡颤抖的手捧着晏季匀的脸,深深地凝视着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心底无尽的爱意像火山的岩浆一样喷发,燃烧着她的热血,她身体的每一寸。她要用她无比坚定的信念去感染他,用最真最纯的爱来唤醒他的信心。
晏季匀紧紧咬着牙,可眼里的泪水还在止不住地流淌,这一刻,他不是那么强势男人了,他只是一个回到爱人温暖怀抱的流浪者,他只是一个受尽磨难之后还能拥有光明的幸运儿。
“老婆……我……爱你。”他唇边溢出这几个字,在她最没有准备的时候说出了她渴望已久的这句话,在她满满的惊诧与喜悦中,他低头,吻住了他的小妻子……
这一吻,彷如隔世一般,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穿越而来。他的温柔与疼惜,思念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生命太脆弱,人在敬畏生命的同时也愤怒于它的无常,此刻唯有用最热情最原始的方法来证实对方的存在……这不是梦,是真的。两具如连体婴儿般密不可分,绝妙的契合,深深地疼爱着对方,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对方,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
房间的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暗淡了,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情调,她和他,都在这一刻抛开了所有的不快与顾虑,想要让这幸福美妙的时间能延长一点……
久别之后再相聚,他宠溺的眼神总是温柔静好地看着她,时不时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内心竟是无比宁静。
终于,这颗孤单的心不再浮躁不安了,灵魂有了依托,仿佛那些受过的苦都在这一刻远去。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找得到自己。这是任何女人都无法给予的温暖和依靠,是他眷恋的根源,是他贪恋着想一辈子都拥有的家的感觉。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秒该多好呢,只可惜,他又到了注射的时间了……
水菡感到他动了动,她也睁开眼,迷糊地望着他,软糯的声音问:“老公,还不睡觉吗?”
晏季匀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柔声说:“很快就睡了。”
说完,他起身去拿了点东西,之后水菡就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根细细的针筒……
水菡顿时惊了,睡意全无,当看到他一针扎在脖子上时,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啊,他说过,现在他体内的毒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肿大的脖子恢复了原状,可就是每天必须定时注射药物,否则脖子就会再次肿大。
水菡的心都揪紧了,捂着胸口,呼吸不顺畅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情无法平静。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想象不到一个人这么熟练地用针扎脖子是什么样的,就好像他锻炼过千百次了。那针筒里的绿色液体就是冥焦液的代替品吗?水菡想到在岛上时,他们最开始都误以为那个像香蕉的东西只是普通水果……
“老公……”水菡呢喃一声,所有的心痛都尽在不言中。
晏季匀注射完之后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又躺下来,搂着她,轻声安抚着。
明明只剩下半年生命的人是他,但他却要细心又耐心地抚慰水菡的情绪,只因他明白,死去的人,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便感觉不到痛苦了,而活着的人却难以从悲痛中自拔。
可爱情的力量是神奇的,有了水菡在身边,她的鼓励和期许,即是他的压力也是他的动力,让他重新找回了一点对生命的期待和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