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邦左顾右盼:“我记得是在这个位置啊……”
王东方斜指这一个方位:“是不是在那头哟?”
唐少平一脸的无可奈何:“两位长辈,你们能不能有点准?东方叔你说那位置和焕邦叔这位置也差太远了吧?”
王东方两手一摊:“这都二十年了,再加上这几年李家沟变化这么大,谁还记得清啊?哎呀二皮来了!”
唐少平撑着船过来,李君阁跳上小船问道:“少平哥你电话里边说得不清不楚的,到底啥事?”
唐少平说道:“嗐!这不大伙说去年端午发大水,过得不开心嘛,王婆婆就提议今年好好闹一场,然后东方叔和焕邦叔就带着我过来捞龙船,结果找不到了。你不是首席文化官吗?这事情得你拿主意。”
李君阁说道:“等下,你们把龙船藏在水底下?”
王东方说道:“这都不懂?龙船都是松木做的,松木船搁岸上,过不了俩月就会变形缩水。因此每次划完龙船就要沉水,木料吃足水,龙船才会越来越结实,这叫‘龙归海’;到第二年取出来保养上桐油修复装饰,这叫‘龙出水’。不管是入水还是出水,都有一大通规矩的。”
王焕邦一贯喜欢抵东方叔的黄:“你这又没交代清楚,哪里就都是松木龙船?还有杉木龙船呢。杉木的就不用这样,杉木龙船要搭‘龙棚’,划完入棚放置归当就行了,可以免了沉水这步。”
王东方不高兴了:“又抢我的词!我还能不知道这个?”
王焕邦争辩道:“你刚刚明明说了个‘都’字!”
眼看二老又要开始日常互怼,李君阁赶紧叫停:“再等下两位叔!划龙船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吧?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找到龙船还能用?”
唐少平说道:“可不是嘛,我也是这样说的,可二老说就算不能用也要捞出来。要做新船,这船头船尾也要比着做,不然到时候这龙头龙尾装不稳当,得罪了龙王爷,这就成好心办坏事儿了。”
李君阁莫名其妙:“现在都不是有工程制图了吗?怎么可能装不稳当?”
王焕邦眼睛一瞪就开始教训人了:“你知道个屁,祠堂的龙头龙尾都两百来年的物件了,那榫卯现在几个人搞得清?就算是山上阿冲,也得看过实物才能比划。”
李君阁纳闷了:“龙头龙尾在祠堂?怎么今天你们说的事情我全不知道?”
王东方嘿嘿笑道:“怕你们小辈儿祸祸,四祖宗就给藏阁楼里边了,这要是再过几十年不见天日,估计你们见到都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干啥用的了。”
王焕邦也笑:“要说村里调皮的,可就数皮娃你们这辈!前头的如我们,年岁不大就得做饭,干农活,带弟弟妹妹,对祠堂那是又敬又怕;后头的呢,天天作业都做不完。就你们这一辈儿,放得那叫一个敞!”
王东方接着说道:“你李家清勤二公的画像,村子龙船的龙头龙尾,可不得防贼一样看着!祠堂号鼓你小时候没少爬吧?要放我们那阵,敢爬祠堂号鼓,家里逮着先揍个半死,然后拖祠堂外太阳底下跪着晒半天是轻的!”
李君阁赶紧摆手,自己小时候黑材料太多,老说就没意思了:“我们村就不能弄个新龙头新龙尾?”
王焕邦呵呵冷笑:“对面白米乡的龙头龙尾听说十年前就卖给收古玩的了,今年就要弄新,可那是他们数祖丧德断了继承!我李家沟能和他们一样?”
李君阁都无语了:“焕邦叔,这话自家人私下说说就好,可别拿出去乱讲,闵乡长跟果山师傅的面子还是要顾一顾的,人家那边也不是不念情的人,别因为这些闲话把关系搞毛了。”
唐少平也和稀泥:“就是就是,我们也不要优越感太强。四爷爷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两个乡相处是子子孙孙的事情,要多想想今后将来。”
王东方还在看方位:“扯正事扯正事,我记得是三丛丝茅草,中间那丛正对着那片林子,当时龙船就沉在中间茅草的位置,现在丝茅草变成钓位,还真不好取方位了。”
李君阁把手机摸出来:“还存着老地图,打开看看不就得了。看,是这三丛茅草吧?”
王焕邦老花眼,拿着手机伸直了胳膊眯眼:“嗯,应该就是图上这个地方。”
说完拿手一指:“平娃往那里划,应该就在那里了,近两年变化实在是大,这老狗都不认识新家了。”
唐少平很敏感,一听这话满脸幽怨:“焕邦叔,我爹不就是过年走错一回走到二皮家去了嘛,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
王焕邦空出一手来在空中挥舞:“就你想得多!我这不是说自己嘛!你爹算好了,好歹享了二十年福,我们祖上那才叫一个……嗐说这些干啥,就这里就这里,停船!”
李君阁很是为自己手机的命运担心:“焕邦叔你小心点我的手机,掉水里就捞不起来了。”
王焕邦不以为意:“就你这破手机,我家小刚用的都比你好!要不我给你扔水里,回头你跟阿音说是我给你弄掉的,让她给你重新买一个?啧啧啧可怜的哟……”
李君阁赶紧摆手:“焕邦叔你别闹!这跟阿音没关系,是我坚持不换的,好好的能用换它干啥?捞船我们说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