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柯抹抹嘴角笑出一个褶:“怎么,你想跟我开?”
杜彧不明所以地偏头看向他,瞧见那人不怀好意的神情又突然明了似的快速转了回去。他用筷子戳起碗底,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咳,“吃饭。”
和城镇比起来,农村里的菜色绝对是丰盛的。一张一平见方的木桌,能轮流摆上十几碟,荤素均衡得不行。
芹菜炒猪肚、香菇肉圆、糖醋排骨、咸鸭咸鹅、老母鸡汤……
陆寅柯厚着脸皮吃了好几块糖醋排骨,跟大部队回去的时候一直对着杜彧疯狂赞扬,二十年没吃过肉似的。
阿虎家门口,请的戏班子已经到了,人数不多,就四五个,正坐在前屋的台子上化妆。
高台上还摆了张电子琴,黑色的线弯弯曲曲连起音箱。地上有盏不断变着色彩的圆灯,是迪厅里迷幻的光景。
它闪耀着蹦跳过贴着挽联的白色花圈,蹦跳过燃着灰烟的烧纸锅,蹦跳过正门房梁下白布黑字的大“奠”,使地面干瘪的稻草也光怪陆离起来。
画面矛盾又和谐。
唱戏的人有两男两女,还有一位负责配乐。戏子们在脸上扑了厚厚的粉,白得像堵蜕皮的墙。
小旦倒还好,描眉眼影抹腮红,抿一抿唇,依旧是个艳丽女子;而那小生呢,其实都是三十好几的青年人了,身材也壮实,虎背熊腰配上因带妆而略显妩媚的脸,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都不用化妆,上台就能唱。”陆寅柯在杜彧身后悄悄开口。
“闭上你的嘴。”杜彧回道。
电子琴的声音通过音箱被无限放大,传到很远的地方。戏子们也不脱衣,宽大的罩袖和长裤套在外面就咿咿呀呀地开了口。
杜彧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他环顾一圈,也只能看见同样呆滞而茫然的脸,看来大家也都同他一样。
但听也能听出来,绝不是正点有名目的戏曲,声音也是凄切哀婉的。捧着个竹篮放在地上,摆上祭奠用的烛台,还是在哭丧。
那是一种并不特别纯正,只属于乡村与葬礼的腔调。
它与城市隔开一条泾渭分明的脉络,也隔开了温情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