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公司是对俄罗斯做进出口贸易的,那时候正做得顺风顺水,离公开募股计划上市只差一步之遥。那段时间他特别忙,经常连着几天都直接住在办公室里,我们家也因此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但有一天,他突然回来了。满身的酒气,一进门就把我妈拽到角落里开始拳打脚踢。”
“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他喝成了酒精依赖,酗酒成性。”
“他每次一喝完酒就会开始家暴,跟邪教仪式一样。而且很奇怪,他也不打我,只打我妈,他只打她一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突变全是因为事业的没落。”
“就在他们开始集资的关键当口,有个内部高层把他们财务造假的数据全都公布到了网上,还把审计财报的事务所也拖下了水。而那个高层,正巧跟我妈是高中同学。”
“那是个互联网才发展起来的年代啊,消息传播得很快。所有投资公司都在得知消息的下一刻纷纷撤走了资金,上市是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持续了很久,公司连年亏损,本来快上市的公司竟然濒临破产。”
“但真正给予我爸致命一击的是,他一手创办的企业最终居然只能靠合并求得一线生存,还是被他如日中天时候的对手公司合并了。更讽刺的是,那还不是控股合并,是吸收合并。他的公司一下就不具备法人资格了,挂上了对手公司的铜牌,成为了它最大的子公司。而我爸,被调到了总部,由原来的陆总变成了陆经理。”
“你知道这对一个视事业如生命的人来说相当于什么吗?就相当于你倾尽心血养大了一个孩子,看着他从婴儿慢慢成长到了有为青年,正是该回报你的时候了,却突然遭到了死对头的暗算,他还通过法律手段合理合法地把孩子让渡到了自己名下,最后养的是他的老,孩子还只能叫你干爹。”
“但依我看,他也是活该。哪家公司的财务不造假?怎么抖出来的偏偏就是他?齐红霞那么蠢的一个女人,我看这事儿其实是冤枉她了。”
陆寅柯嗤笑了一声。
“就这样,到此为止,公司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我们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毕竟一个男人,连命都没了,还需要顾忌什么呢?”
“我这道疤,就是初一的时候留下来的。”
“我那天回家,又看见齐红霞在默默地给自己擦碘酒,我本来想无视过去的,却还是没忍住犯了贱。”
“我站在房门口又问了她一次,事到如今,为什么还不跟那个男人离婚。”
“她说,那个男人还没有断掉她的经济来源,只要她能忍受,就还能过下去,而且如果真离了,她又能到哪里去呢?”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早已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