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想,天道。”叶临风摇了摇头,低头是万里山水碧色连天,抬头是晴空万里流云如烟,光是看着,就叫人心境豁然开朗,
“我以古逍之身渡劫时,天道要灭我。可他想灭的,到底是哪个我?天要灭我时,可曾想过我会有如今?”
他看起来神色清明,并无明显的喜怒,像是真的在探究一个问题的答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硬要说的话,那眉眼之间,举手抬足之间,唯有一丝堪破得失的潇洒干脆,未有笑意,却明亮如星辰。
岳沉潭望着他,忽然想起在鹿城的那一日,叶临风酒醉之后,忽然出门去,并随手折断佩剑,还大呼痛快。
叶临风望着天边,眼里映着云天和山水,仍兀自说着,“我当真是因逆天而行,才为天道所不容的么?喊什么天不容我,人间不容我……我又何曾容下过我自己?何曾不怨天尤人、执迷不悟?”
他缓缓闭上眼睛,周身灵气骤然涌动,竟是有了小突破的架势。岳沉潭连忙带人随处找了个地方落脚,张开结界为其护法,眼睁睁看着叶临风境界陡升,不敢打扰。
第96章
无名山上,旧木亭中,叶临风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双眼,视线先是一暗,紧接着又是一明——
肉身的双目已经禁闭,心神之‘目’重新张开!
亭外,风吹树摇,岳沉潭伸手摸向了怀中妖面,犹豫一瞬后又放弃,只以自身之力维持结界护法。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一句更似无数句,是低沉的仙家经文,声音却浩浩荡荡在山林间回响不息。
“天地生灵万物,源本通晓阴阳,自成凡胎而泯灭灵智,以肉眼遮蔽心神之目,以肉身筋骨生灵本真,以肉`欲牵扯心智通达。故凡者皆易心盲,心痴,心执,心病生而心魔起……”
如此这般的经文,本是家家仙修都会在入门初期时学过、背过的,只因宗派之别,个别字眼、细节上略有出入,而大意相同。
大意便是说,灵魂的本质一开始都是有着大智慧、通达而无忧无烦扰的,只是因降生为寻常生灵,而抹去一切记忆,失去灵智,也从此懂得了七情六欲,有了世间种种痛苦,若想成为仙,找回原本就有的通达智慧,开天眼,悟大道,便需要修炼。
从未降生为凡胎,自然便没有这些困扰,但也只会如同天地间的灵气那般,无来无去,无法得道成仙。一朝降生为凡胎生灵,便是对灵魂的历练,最终成仙、成魔、成鬼……
而人,有了眼睛,便会盲目,有的耳朵,便会轻信,有的情爱,便会痴狂,有了得失,便会偏执,最终生了心魔,却要反过来怪罪天地大道,一边不肯闭眼,一边妄图张开天眼。
“肉体凡胎,五感六欲七情,从来不是什么对凡人的恩赐,更非单纯的责罚。”
重念当年那些摇头晃脑死记硬背下来的心经,叶临风已经别有一番感悟,仿佛今日才第一次读了这经,第一次懂了这经的意思,他似是自言自语般感叹着,低声道出心中思绪,时而热泪盈眶,时而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