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正直战乱,槐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青耕并不知晓,在那三日,青阳城破,城中普通百姓惨遭凌辱。
一些大户人家收到风声早已举家迁徙,李府,是最后一户迁出城的人家,只因为他们姑娘说,要等一个人,可后来,城门将破,李家姑娘再怎么执着也是无济于事,终究只能被架上马车,一路逃亡。
青耕来到城中,入眼的是满地狼藉,残破不堪的城,衰败的楼,血染的护城河,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青耕慌乱的跑到李府,而李府门户大开,满目萧条,去到府中阁楼,昔时的七弦琴还在,只是琴弦已断,朱玉门帘散落了一地,青耕仿佛看见了李采薇逃亡时的模样,她一定还是那般的不骄不躁,沉稳冷静,只是那些个丫头婆子定是不断催促,拉着她离开了琴台,这一去,不知去向何方,她看不见,便也不会写字,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
几经打听,他终于知道李氏家族南下避难,南下的路只有一条,顺着这条路走他一定能找到她。青耕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没有离开过这方圆百里的地方,可这一次,他要走,去很远的地方,追逐他思念的人。
追了一日,青耕在一处茶馆再一次打听到了李府的消息。可这一次,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消息足以让本就提心吊胆的青耕跌落深渊,李府的车队经过一条山路之时,被山中劫匪所杀,一个不留。
听到这个消息,青耕丢了手中茶杯,一刻不停地往那条山路赶去,那一日,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到后来愈下愈大,青耕赶到时,雨水冲刷了血水,一些暗红色却已经深入石头内部,看得触目惊心,他麻木的走在尸体中间,他在寻找,寻找一个人,一个眉骨清冽的女子,可最后,他只看到那女子安详地躺在轿中,嘴角仍旧是波澜不惊的笑容,不知那些土匪,看到她仰头微笑的时候,可有动了一丝丝的恻隐之心。
青耕很冷静,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亲自把每一具尸体入葬,为他们立碑,单是这件事他就忙了五天,这里死的,不单单是李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还有那个与李采薇有着婚约的韩府少爷岁带领的韩府众人,总共三百余条人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人情冷暖,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之中愈见突出。
安葬好这些人,青耕一步步走上了山,据说,那里有一窝土匪,既是坏人,他吃掉他们也没什么可惜的吧。
那一夜,祁湳山上,五百多个土匪全部被人杀死,从那里流出的河水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整整四日,河水的颜色才渐渐退去,那座山后来改名为宁山,山上草木茂盛,再也没有了土匪,据说,那是一座被诅咒的山,人在那山上是活不下去的。
还有人说,原先山上的五百号人,根本就不是土匪,是官兵,兵荒马乱,官与贼通的事也时有发生,在百姓眼里,官匪本就是一家,只可惜那李府和韩府的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他们相信的朝廷害死了他们。
自那以后,青耕再也没有出现过,因着他杀了许多人,苏幕府在四处寻找,要将之捕杀,追踪了十六载,也毫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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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二姑娘晚歌,聪慧无双,奈何体弱多病,陈老爷不忍其学艺之苦,便从不强求,可一月前,一封诏书下达,让陈晚歌入宫嫁与太子,皇命难为,陈国公这才不得已让爱女学习一些技艺,免得到时被宫中那些命妇耻笑。
陈国公府为了做好二女入宫前的准备,特意请来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修习琴艺,琴师长得风流倜傥,让无数名门姑娘争先恐后的差人拜访陈府,而那位琴师,只教导陈府的二姑娘陈晚歌,其余的人他一概不教,可越是这样,城中的姑娘们对他越是感兴趣,出入陈府送礼的下人愈来愈多。
“先生为何不见一下那些姑娘。”琴楼中,陈晚歌素手拨弦,与当年的李采薇姿势竟是如出一辙。
“他们不过是为了这一张皮相,并非真心求学。”青耕一边教导陈晚歌正确的姿势,一边解释。
“可也正是这么一张皮相才有可能艳压群芳,享一世荣宠。”晚歌轻笑,笑容甜美可人,比起李采薇,陈晚歌更加沉稳隐忍,笑容也更加温柔,可青耕却觉得自己与她,离得好远好远,是一个十六年的距离。
“姑娘累了,我们明日继续。”青耕无奈的看了一眼陈晚歌,告辞离开。
青耕走后,琴楼依旧有悠扬的琴声传来,陈晚歌学习琴艺已二月有余,依着她的聪慧,也算是可以拿得出一点台面了,青耕本应告辞离开,却经不住陈国公的再三劝导,准备再教她三个月,直到陈晚歌出嫁前十日的四月十二才停止。
三月初,桃花开,南皇庙中人烟鼎盛,按照陈国公家的习俗,家中女眷都会在祖母的带领下去庙中上香,祈祷一年的平安,这一次因为晚歌即将成为太子妃,上庙的内容又多了一些,需在南皇庙中住上一日。
临行前的一日,青耕一如往常的去陈府教导陈晚歌,学习的两个时辰里,他只问了陈晚歌一句话,“嫁过去,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