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想,南伊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那天其实并没有迟到,只是比她晚到了一会儿,看她一个人站在湖边静静发呆的样子觉得很美,所以就忍不住化身“痴汉”偷偷看了几分钟。
她沉思的样子很迷人,美的像是一幅画。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她是忽然有了灵感,在构思什么创作,谁知她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令人啼笑皆非。
“妈妈也很爱吃甜食吗?”
“嗯……”向书礼沉吟了一下,然后才说,“无甜不欢。”
“难怪您也会做各种各样的小甜点。”
“也?!”
轻轻扬唇,向南依笑的有些得意,“顾安尘也会做呀,而且特别好吃。”
看着自家女儿这个神采飞扬的小眼神和骄傲的语气,向书礼莫名生出了一股要和顾安尘比试一番的冲动,意识到自己这种幼稚的想法,他哑然失笑。
可看着向南依微肿的眸中盈满了笑,他的心里不觉划过了一股暖流。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灿烂,偶尔会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但偶尔,也可以用新的灿烂来追忆,一切都看个人的心态和想法罢了。
见向书礼目光失神的望着自己,向南依眸光微闪,隐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撒娇似的问他,“爸爸,您还记得以前给我读过的普希金的诗歌吗?”
“当然记得……”
“有一首,您从来都没有给我读过。”
“什么?”
顿了顿,向南依低声道,“《我曾经爱过你》。”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
永远不会消亡;
但并不希望这份感情会打扰你,
我也不想让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会有另一个人,像我一样爱你。
“爸爸,这或许……是妈妈想对你说的话……”那样温柔的女子,似乎就会拥有这样温柔的一颗心。
如果她知道他曾经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那么,她应该会很希望有人继续她对他的爱吧!
神色微怔的望着向南依,向书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他笑着点头。
时间和机会并不是亲密程度的决定因素,“愿不愿意”才是决定因素。
对于一些人而言,彼此互相了解,也许七年的时间都是不够的,而对另一些人而言,或许七天就已经太多了。
一无所知的人什么都不爱,一无所能的人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人是毫无价值的,但是懂得很多的人,却能爱,有见识,有眼光……
对一件事了解得越深,爱的程度也越深。
就像他从前以为,所有的花香都该是向阳花开的味道,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原来蔷薇的花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走出墓园的时候,向书礼先上了车。
向南依和顾安尘牵手走在后面,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我们去登记结婚之前,先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好吗?”其实自从在欧景琛那得知他父母去世的内情之后,她就一直有这个打算。
只是恰好今天他来陪她祭奠她妈妈,她就趁机对他说了而已。
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到这件事,顾安尘微怔,随后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好。”
一个字,就足以让她明白,他内心所有无法言说的动容。
“登记前来一次,登记后再来一次……”向南依嘴里念念有词。
“为什么来两次?”
“要改口呀!”
前一次只能叫“伯父、伯母”或者是“叔叔、阿姨”,但是后一次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随着他叫“爸爸、妈妈”。
被她说的心下一暖,顾安尘忍不住伸手抱住她。
“那登记之后,我也得来改口叫岳母了。”
“嗯。”
摸了摸向南依微红的眼睛,顾安尘温柔的对她说,“小一,人在去世的时候,如果没有亲人为他们洒一点泪,那是很孤单的,灵魂会四处飘荡,难以寻到最终的归处,所以有些眼泪,是不需要忍耐的,想哭就哭出来吧……”
经历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是需要发泄的。
即便是他,也毫不例外。
只是每个人发泄的方式都不同,女孩子偶尔流一点泪,让在意的人心疼一下,这并没什么不好。
至少对于顾安尘而言,他宁愿自己心疼,也不想她憋在心里难受。
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他的目光遥遥望向墓园里面,眼神深邃而又坚定。
握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睫上,向南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糯糯的对他说,“其实我明明是庆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眼泪……”
“我明白。”
“都被你惯娇气了。”她开始不讲道理的甩锅。
听到她这样说,顾安尘哭笑不得的附和,“怪我,把你给宠坏了。”
“嗯,就怪你。”
她状似抱怨着,可淡粉色的唇却不禁微微勾起。
顾安尘抚着她秀发的手划过她的耳垂,指腹轻轻揉捏着,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却在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倏然顿住。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孩子,手里捧着一大束百合花。
她定定的望着他们这边,更确切的说,是望着顾安尘!
察觉到对方的注视,顾安尘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就冷漠的收回了视线。
拥着向南依往车旁走去,谁知对方的目光居然也随着他们移动,于是,向南依也毫无意外的注意到了那个女孩。
“你认识的人吗?”她疑惑的朝顾安尘问道。
“不认识。”
“应该……认错人了吧……”虽然隐约觉得对方的长相有些熟悉,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到过了。
“走吧。”
没再理会那个人,顾安尘打开车门让向南依坐了进去,然后就走到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离开了墓园。
随着车子驶离这一处,向南依还是能通过后视镜看到那道渐渐模糊的身影,心里不禁更加觉得奇怪。
明明不认识,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们看呢?
施萌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最终消失在了视野中,她才失望的垂下眼睫,转身走进墓园。
柏拉图曾说,大自然把意志安置在腰的部位,把感情安置在心的部位,把理性安排在脑的部位。
所以从层次上来看,就很清楚的看到意志是在最低的地方,而感情是超越意志的,所以感情的位置比意志更高,理性又超越感情,所以理智的位置比感情更高。
于是,她的理智战胜了感情,让她目送着他们离开,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思念和好奇,冒然冲出去打扰人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