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她才心里闷闷的想要和人聊一聊,不知怎么刚刚看到这个女孩子站在窗边,就让她有了倾诉的欲望。
大概是她一闪而逝的无奈和忧伤,令她有种看到自己的错觉。
“你也有没办法向人倾诉的事情吗?”瞟了一眼医生办公室的方向,乔曼指的是林司南。
明白她的意思,宁心缓缓摇头,“他都知道。”
从她确定自己的情况开始,她就没打算瞒着他。
坦诚一点,没什么不好。
打量了宁心两眼,乔曼好奇的追问,“你不怕他担心吗?”
“与其等以后又担心又后悔,我宁愿现在我陪着他担心。”
“我不是很懂……”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有限的一段时间,你会选择告诉自己的爱人吗?”宁心看着她,语气认真的朝她问道。
“应该……不会吧……”她没爱过别人,只爱自己。
“可我会。”
所以,她选择对林司南坦白。
“你……”
“宁心,可以走了。”
乔曼本来还想再问两句,却见林司南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看到她的时候,他的眼中带着一丝警惕。
这一眼,看得乔曼自尊心受挫,狠狠瞪了他一下就踩着一双恨天高转身走开。
“你们认识?!”林司南稍显惊讶。
“不认识。”
“那怎么和她在聊天?”
“恰巧碰到了,随便说几句而已。”也不能算是聊天吧,只是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碰到了一起,借着对方的追问倾诉自己的内心罢了。
宁心说的随意,可林司南却上了心。
眸光幽暗的盯着乔曼的背影,一如当初对秦怡的态度。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宁心拉着他的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你怎么了?”
“没什么,咱们回家吧。”
“林司南……”走出医院的路上,她轻轻唤他。
“嗯?”
“你正常一点。”
“……”
他怎么了?
“好好和我在一起,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吗?”他像是被她吓到了,一点事情都变的草木皆兵。
“宁心……”
他想说他没有,但宁心却并没有给他机会,“你不用急着否认,只说你答不答应就好。”
“我当然答应。”
“既然答应了我,那就一定要做到。”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宁心拉起他的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拉勾。”
“好。”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孩子般的行为,可是她的神色却异常认真。
“不变……”
答应她的,他都不会改变。
说了要好好活着,他就一直好好活着。
期待余生的每一天,在路上看到不同的风景都能想起和她的曾经……
“你不会骗我吧?”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稚嫩的童音。
“当然不会骗你了。”
“那咱们拉勾。”小女孩固执的说。
“拉勾就拉勾!”
说完,男孩儿伸出手用小拇指勾住了女孩儿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明明拉了勾,可那个小女孩儿却好像还是有些担心似的,“拉勾真的有用吗?”
“有……”
“真的有用。”蹲下去摸了摸她的头,林司南朝她柔声笑道。
“叔叔怎么知道?”
“因为,叔叔曾经和一个人拉过勾,答应她的事,我都有努力做到。”他的目光中透着无限的追忆,声音感伤。
“那个人是谁呀?她在哪?”
“是我的妻子。”林司南抬起头,轻轻覆在了心口,“就在这儿。”
幽居了很多年了……
“叔叔……您怎么哭啦……”小姑娘微微皱眉,伸手抚过他眼角的泪水,“妈妈说,乖孩子不能总是流眼泪的。”
“嗯。”
或许就是因为他不乖,所以她才离开了。
“送你花花,不要再哭啦。”说着,小姑娘递上了手里的一朵小茉莉。
“……谢谢你。”
“不客气。”
和小男孩手拉着手离开,她挥手朝林司南告别。
目送着他们向远处走去,林司南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茉莉花,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他收到过无数种花朵,但还是最喜欢茉莉。
宁心离开以后,
他将自己的哭泣夹在了书页里;
像她曾经送过他的茉莉花,
也许,
会在多年后的一个黄昏里,
从偶而翻开的扉页中落下;
没有芳香,也再无声息……
于是,
他忽然明白,
不再回头的,不只是古老的辰光,
也不只是那些个夜晚的星群和月亮;
尽管,
每个清晨仍然会开窗探望,
每个夏季仍然会有茉莉的清香;
可是,
是有些什么已经失落了,
在拥挤的市街前,
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
他辗转寻觅,
最终发现,
原来,
是他的那颗心。
捧着一大束茉莉花走向墓地,林司南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答应过她,不会再哭泣。
至少……
不会让她看见。
如果她还在,一定又会吐槽他哭起来很丑。
现在,能想起她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会越来越少。
或许等有一天他也老了之后,这个世界上能想到她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墓地四周的青草迎风轻摆,像是正在做着美好的梦。
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美梦当中,没人体会到他当下的心境,所以,那个瞬间,林司南的心里影子似的飘过一片淡淡的哀伤。
有夕阳的余晖返照在墓碑上,透着一抹淡淡的橘黄。
光晕里有一丝浅红色,像是稀释过的草莓汁,让空气中都带着甜甜的味道。
夕阳黄昏本该是很美丽的景色,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无法欣赏它。
微风一阵阵的吹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轻动的花叶,再转头看向夕阳,忽然有种那颗红色的“草莓”要缓缓掉落下来的错觉。
石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阳光照在上面,像是她害羞的脸红了一般。
恍惚间,林司南想起了宁心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从前的从前,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只为情郎红……”
“能让你脸红一次,实在是不容易。”他笑着轻叹。
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林司南半蹲下身子,眸光微软的望着照片中的女子。
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幸好还有曾经的回忆,如一丝花香,慰他寂寥……
其实他就知道,总有一日所有的悲欢都将离他而去,可他仍然竭力搜集那些美丽的,值得为她活一次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