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唐伸出手背,擦过阿木满是泥水的脸颊,小声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
阿木沉默着摇摇头,连一声痛都不曾叫。
可是那天晚上,沈轻唐照旧睡在客厅的角落,却清晰地听见身旁的那个人不同以往的,急促的呼吸。
阿木躺得笔直,连翻身都没有。可是如果仔细听就能听见极轻的呻吟偶尔从他口中溢出,处处显示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沈轻唐也没有睡着,皱着眉头听了许久,担心的心情怎么也放不下。
受伤却不愿让队友看轻,又或者不愿意受经纪人的责难批评,阿木宁愿自己熬过疼痛的漆黑的夜。
沈轻唐不该多管闲事的。
可他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轻轻翻过身,看着阿木直挺挺躺着的身影,。
“很疼吧?”他问,“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好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就咱们两个人,去看看急诊……总可以开点止疼药的,能好受一些……”
很久的沉默,久到沈轻唐已经准备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看见沉浸在黑暗里的阿木极轻极快地点了一下头。
沈轻唐松了一口气,嘴角轻轻弯起,上前慢慢扶起了阿木。
客厅的地板上睡着人,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队友们,像是做贼一样溜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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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们去的医院,就是今时今刻沈轻唐和小海所在的医院。
隔了这许多年,人事变迁,故人不再,只有这间医院在沧海桑田中屹立不倒,比号称永不倒闭的银行还要坚挺。
沈轻唐喜欢这间医院,正如喜欢与他过去那几年有关的所有细节。
“以前哪里有什么移动支付……”沈轻唐笑,“医生让拍片子,我和阿木全身上下搜刮了遍,也没凑够钱。”
稚嫩又拮据的岁月,在回忆里却依旧那样美好。
沈轻唐眼中笑意更深:“……好在那几年,歌手组合还能有点市场。我们出了一首口水歌,被当成手机彩铃火了一阵子,赚了点钱。”
公司尝到了甜头。
他们也从小小的宿舍搬了出来。
两人一间宿舍,沈轻唐终于有了自己的床。
经纪人挨个询问谁和谁愿意做两人间的室友。
问到沈轻唐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便将目光投向了阿木。
而那一刻的阿木,也恰恰在看着沈轻唐。
眼神对视,他们同时笑了。
寂寥岁月里,依赖感随着时间的增长而一丝一丝愈发浓厚。
“陪伴也是一种救赎……现在的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再有这种救赎了。”
那年年末,他们第一次参加商演。十几个有点名气的歌手或者组合凑成了一场拼盘演唱会,沈轻唐第一次站上这样正式的舞台,紧张得手脚全在发抖。
阿木站在他身边,比他冷静很多,眼神坚定声音沉稳,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不是吗?”阿木慢慢说,“我们做艺人,准备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六年,不就是为了出现在人群面前?观众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空翻摔倒,我也宁愿在观众面前。”
偶像的使命就是被人认可,每个人都期盼着站在人前的这一刻。
沈轻唐的心情渐渐镇定,脸上表情也逐渐坚毅,肩并肩站在了阿木的身边。
他们站在舞台下的升降机上,伴随着歌曲前奏,升降机慢慢升起。
眼前的灯光是这样耀眼,更显得舞台以下漆黑一片。
沈轻唐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手里紧紧握住话筒,等待着前奏结束的那一刻开口唱歌。
可是就在此时,像是一阵巨力袭来,他脚下一时站立不稳,竟莫名往前一扑,半个身子吊在了升降机外,险些从升降机上滚下。
舞台故障了!原本像一片平台的升降机骤然塌去了右侧的一半!几个队友都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东倒西歪。
沈轻唐站在队伍最前面,升降机故障时他首当其中,半脚踏空吓得魂飞魄散,眼看就要摔下去。
可是他的右臂却被猛然一扯,生痛。
沈轻唐回过头,看见阿木一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另外一手仍在左右摇摆,拼命地寻找能支撑的东西。
他明明连自己还没站稳,手却已经下意识地拽住了沈轻唐。
人在最危险的那一刻,暴露的才是真心。
沈轻唐心中暖意流淌,借着阿木的力,脚下渐渐站稳,用力攀住了他的肩膀。
“抓稳了。”阿木低声说。
“嗯,到死也不会放手的。”沈轻唐低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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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