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血?
交警回头,大声喊:“你这车上还坐了别的乘客吗?还有谁受伤吗?”
黄教练还在抽噎,嘴里嘟囔着说了什么,交警没有听清。
可等他转过头想再检查一下的时候,玻璃上那血红的箭头却又消失不见了,空荡荡的、满是灰迹的车窗玻璃依然在那里,没有一丝异样。
交警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隐约察觉到了今天遇上的这起事故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顺着箭头指示的方向缓缓往前走。
相对于桑塔纳来说,宝马车受损并不算严重,只是后备箱轻微变形,连玻璃都没碎。如果不是追尾的时机太巧,方向太刁,一下将宝马车撞上了人行横道电线杆,这场事故本应像任何一场城市常见的小事故一样,绝不至于闹出惨烈的人命。
即便是他,也会觉得有点古怪,更遑论刚才出现在车窗上他的“幻觉”了。
刚才那个血红的箭头,又到底是不是幻觉呢?
交警静静地看着两车追尾的地方,突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三步变作两步跨上前,拽起后备箱拼命往上提。
车身变形,打开后备箱变成了极为困难的一件事。交警一边用尽全力往上抬,一边招呼着事故现场的同事快点过来帮忙。
“快!赶快!把后备箱给我打开!”
有人冲到了驾驶座,有人冲到交警身边,慌乱一片。
黄教练也听见了动静,止住了悲泣,站起身走过来。
“要帮忙吗?”他擦擦手,正想上前,却突然看见已经被抬起的后备箱一角,露出了一段长长的凌乱的头发。
那黑色的长发,仿佛是任何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子的乌黑头发,此刻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每一个看到那露出的头发的人,都从心底感受到了异样和恐惧。
“三、二、一!”伴随着另外一声怒吼,后备箱被猛地抬了起来,力道之大甚至连变形的车身都震了片刻。
而转眼之间,被掀开的后备箱里,立刻骨碌碌地滚出了一个东西。
黄教练定睛一看,几欲作呕。
滚出来的东西,那是一颗人头。
那人头十分怪异,脸上的皮肤不是青灰而是通红,像被灼烧过一样。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乍一看就是年轻女孩的模样,眼睛紧紧闭着,脑后的黑发犹如漆黑的沼泽,黏在了柏油路上。
围观车祸的人群轰然一下散开,四周都是凄厉的喊声,交警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拿着对讲机在焦急地说着什么。人人似乎都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对黄教练投来古怪的目光。
黄教练茫然地四顾,却看见小海一个人,仍然静静站在桑塔纳副驾驶车门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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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该走了。交警正在往这边走。”小海紧张地抓住茉莉的头,压低声音催促她。
茉莉反手捏了下他的手背:“放心吧,等我说几句话,这就走。”
她凑在了桑塔纳副驾驶的车窗边。
“有的时候,我还挺想不通你的。”她垂下眼眸,耸了耸肩膀,“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一家团聚?如果你不搞这么一出,你们一家人明明很快就要团聚了呀……”
即便没有人,练车的时候茉莉也从不肯坐的……副驾驶座。
空空荡荡的副驾驶,一个人也没有。
“嗯……是会惨一点的。”明明没有人回答她,茉莉却依然郑重其事点点头,像真的在和谁对话一样,“唔,不管怎样,你已经这么选了,我也只能理解啦……”
她极轻地敲了下车窗,脸上露出了微笑:“那就放心吧,早点回家。”
有一个交警狐疑地大步走了过来,小海拽住茉莉的手,紧张地往后退。
“这么晚,快点回家,别看热闹了。”交警皱着眉头,正想再问什么,小海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向前走。
他的掌心里都是汗,努力镇定地往前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惨烈的车祸现场才再一次开口说话。
小海声音低沉:“姐姐,刚才教练车那里,你在对着谁说话?”
茉莉坦坦荡荡:“唔,还能有谁……我的线人呀。”
小海抬头,不解:“线人?线人是什么?”
茉莉揉揉他的头:“你这个小笨蛋,线人就是……卧底呀,最了解这个人的人,就是线人啊。”
小海疑惑:“那你说的线人,是最了解黄教练的人吗?这个线人是谁呀?”
茉莉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最了解黄教练的人,当然是他日日相伴的枕边人啦……”
“他的老婆呀,还有谁比家里的女主人更了解这个家?不仅仅是了解黄教练一个人,还了解他女儿呢。不仅仅是一般了解,还是二十四小时全方位了解呢!真是我这几年见过最尽职尽责的线人啦。所以你看,娶一个好妻子多重要……”
茉莉一边喋喋不休天马行空地说着,一边领着小海,转过宝灵街的路口。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樱花就已经落尽,天空里不再有粉色或者白色的花瓣如雨滴般飘落,只有路边偶尔几朵枯萎的玉兰,还能在夜色中带了若隐若现的暗香。
他说:“姐姐,黄教练会没事吗?”
她微笑:“还在担心啊?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即便是有事,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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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教练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