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扑哧笑出声,向詹台转达:“她说……你师父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詹台莞尔。
玩笑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放在村前的车边。詹台发动了车,轻车熟路地沿着国道往前开。
“出了廖家村往前开,就是京陵村。”
京陵村……
这个村名听起来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小海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声说:“赵大……”
茉莉点点头:“对,就是赵大和钱二以前住过的村子。”
凤县遭灾,泥石流之后村庄被毁,留下来的人在山北重新建了一座村庄,叫京陵村。京陵村不像廖家村人口稳定,而是大多由遭了灾的村民投奔而来。
小海记得廖小妹的妈妈是怎么说京陵村的,她叫他们“遭了灾的流民”,说“他们杀人放火、车匪路霸,什么都做得出来”。
开着白色切诺基,满怀着和恋人小别重逢的炽热心情的司机征北,就死在了京陵村前。
而他的那辆白色的切诺基,被贪婪的赵大和钱二一路开到了……
“张家村。”詹台指着前面,“就在前面。”
勉县不算大,满打满算六七个村子。靠山的廖家村和京陵村经历了三十年岁月变迁,已经成了荒无人烟的空村。
“张家村和廖家村不一样,张家村靠路,八十年代那会儿,这几个村子里面就属张家村最有钱,国道建在边上。等以后通铁路,通高速之后,估计受益的还是张家村。”
“受益?”小海好奇,“靠猕猴桃卖钱吗?”
詹台哈哈一笑,回过头来看看小海,摇头道:“不。靠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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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即将要拆迁的村庄呢,车开了二十多分钟,不用詹台说,小海都知道他们一定是开到了张家村的地界。
和廖家村京陵村破败荒芜的黄土矮平房不同,张家村村民看起来有钱得多,家家户户盖起了四五层的红砖小楼。小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仿佛拔地而起的小楼,有些甚至连水泥的痕迹都看不见,像是在原本一层的砖房上面生生加盖出了好几层似的,又瘦又高,好像稍微大一点的风吹来就能吹跑。
“……怎么会把房子盖成这样?不够住吗?”小海惊讶地问,“不……这些房子到底有人住吗?”
绝大多数摇摇欲坠的几层小楼都黑着灯,破破烂烂的窗户更是彰显出“危房”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情形。
詹台咧唇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今天长见识了吧。这就叫……拆千呐。”
一条平整的水泥路连接着国道和张家村的村口。小海透过窗户往外看,一间紧紧关着门的小餐馆从窗外一闪而过,绿色的牌子上面白色的字,写着:“张家酸汤面”
唔,是一家面馆。
依稀中又有什么从脑海中一划而过,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茉莉和詹台才对自己提到过的……
“张家村村口那家面店,你哥和你爸都去吃过的那家……家里孩子没了!”廖小妹的母亲弯下腰对廖小妹说,“几个孩子在村口那栋荒楼里活生生被憋死了!来了好多人,查了一波又一波,说是女鬼作祟!”
一路哭嚎的面店老板身后跟了一群哭天抢地的家长,带着一个黄袍的道士,来到了廖花儿的坟前……
“原来是这样。面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小海轻声开口,“这间张家酸汤面,是不是当初死了孩子的老板和老板娘啊?”
詹台点头:“没错。”
他特意放慢了车速,摇下车窗,让小海看得更清楚。
小海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家酸汤面馆,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着,门上贴着白色的a4纸,上面写着大大“转让”。孤零零的纸张勉强挂在门上,被晚风吹得飘飘摇摇,让小海想起了廖家祖坟里飘荡的灵幡。
小海看着看着,眼神突然一直,神情一滞,目光停留在面店的地上。
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着一个个白色的圆圈,里面乌黑发紫,都是烧焦的痕迹。
这些圆圈,看起来非常眼熟——好像清明过节的时候,十字路口给亲人烧纸钱的时候,画下圆圈啊!那乌黑的痕迹,不是烧纸钱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吗?
“奇怪了……”小海扭头问茉莉,“别人在面馆前面烧纸钱,多不吉利啊?面馆老板和老板娘对这个没意见吗?”
茉莉歪了下头:“没意见啊,圈圈是他们自己画的,纸钱是他们自己烧的。”
什么?
小海有些疑惑:“是前些日子清明节的时候,给之前那次意外里死去的孩子烧的纸钱吗?”
可是给一个孩子烧,为什么要在自家门前?为什么还要画好几个圆圈呢?
是烧了好几次吗?也说不通啊……可是不论怎么看,都是很诡异的样子。
“多画了几个圈,当然是多死了几个人。”詹台回过头来解释,“你想想,这么好的地段,离国道这么近的面馆,每天该有多少司机路过?生意该多红火?何况又快要建高速和铁路,等规划等拆迁多好,干嘛急着转让呢?”
“肯定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啊!”詹台勾了下嘴角,“至于出了什么事……你等下就知道了。”
三十年前已经死过一个孩子,经过了一场天人相隔的悲剧……难道现在又出了事吗?
怎么这家面馆的老板和老板娘就这么惨呢?
小海一头雾水地想着。
詹台刚才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这么好的地段,开车经过张家村的司机一定会第一个看见。正值晚饭的时候,他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过,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如果面店还开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要上一碗酸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