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瀑织成的帘幕下,兰益善撑伞而来。
夜色下,他的肤色很白,儒雅俊秀,腰间是一把白玉扇子,扇尾,悬挂着金色蝴蝶坠子。
谢冰克制住自己有些抖的身体,推开吕初,平静的凝视着兰益善。
缠绕在手腕上,与绿色藤蔓混在一起的冰霜发带攸然而起,悬浮在雨幕中的小黄书发出淡淡的微光,疯狂翻动着书页。
谢冰提纵术直接飞出去,与此同时,无尽的白茫茫的雪花,高速旋转着,将兰益善包裹的密不透风。
谢冰冷声道:“吕初,杀了他!”
吕初:??
什么情况?
好几日组队的队友,怎么突然就要杀起来了?
然而吕初绝对信任谢冰,体修的身体便是最强大的武器,她与谢冰的默契让她在谢冰话音未落之时,便已经像是杀刃一般,刺向了兰益善。
镜片一样碎裂的冰棱柱与雪花杀汇合,螺旋桨一样绞杀兰益善。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儒修兰益善,发丝极黑极黑,一道闪电而过,映出他柔顺的黑发里,一缕细细的小辫。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平淡温和的眼眸,此刻也许是雨水倒映,竟然显出几分妖气横生。
前后左右,俱都被封锁,剑光风刃,雪花冰棱,无处可逃。
事实上,儒修兰益善并未动分毫。
那冰霜灵剑的剑芒,终于划破嶙峋的暴雨,抵在兰益善的喉间。
谢冰举剑,微微眯眼盯着他:
“你是谁,是蓝日暖,亦或者,是冥寒蝶。”思路
吕初惊诧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跟织梦派和冥主扯上了关系?二水,到底怎么回事儿?”
松散的束发被风吹起,兰益善轻轻一笑。
笑容却与熟知的完全不同,像是妖魅,死气横生。
他撑着伞,对喉间冰凉的剑刃视而不见,那张脸愈发清秀不可逼视,本是男子的脸,不知道为何,显出几分介于少年之间的稚气。
“从你让分头行动开始,便开始怀疑我。如今,四日了。”
“是。”
“你这四日,想必找到了什么足以证明我身份有异样的证据吧。”
“是。”
“是什么呢?”他微微歪头,恍若对自己性命毫不在乎,苍白修长的手指,还捏着油纸伞的伞柄。
谢冰咬牙:“是时间。”
……
四日前,谢冰在告诉吕初和兰益善的时候,心底浮现出可怕的猜测:
时间是假的,整个秘境都不可信,甚至连他们进入秘境的线索,都是,被人做了手脚,那么,秘境中的镇民告诉外来者们的时间,是真实的吗?
谢冰白日闭着眼睛假寐补觉,听着院落外吕初与兰益善的交谈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需要,假设一切都是假的。
那么,从头撸起,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镇民,一个是外来者。镇民存在几十年,身为凡人,记忆可以被随意篡改,那么外来者们存在多久,如果,不是五日前来到的呢?
她一直以为,修士们是四天前同时进入秘境的。
然而,当时间都是虚假的,自然很有可能不是的。
外来者们,并非同一时间进入的。
有人,可能在半年前已经进入,并且混进到了后来的修士中,伪装成刚刚进来的模样,混入到了组队里。
是谁。
谢冰转而想到,蝶魔始终没有对她出手,对她了解如此之深的冥修,不是蓝日暖,便是与她不死不休的冥主冥寒蝶。
临行前,袁翠翠做的那个荒诞的梦再次浮现,谢冰明白,若是目标对准了她,对于疯癫阴鸷的冥寒蝶来说,自然要亲自欣赏谢冰崩溃的瞬间,很有可能,便在自己身边。
兰益善,一个炽诚热心、毫不设防、中州大陆名声最好的儒修,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这四日来,谢冰支开两人,连夜查访,不停的入梦无数镇民的梦境中,为的就是在消湮的记忆混沌碎片中,找到时间错位的一丁点异常。
直至适才,她缩在屋檐下沉睡,在雨打屋檐的梦境中,看到幼童跌倒在水洼,一双修长的手指将他扶起。
那手的主人,手持一把白玉扇子,扇尾金色蝴蝶坠子。
幼童忽而长高,他在梦境中恍恍惚惚看到了错身而过的儒雅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破碎的梦境余光里,只有那一点金色蝴蝶坠。
……
兰益善唇角勾起,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扇子,“果然,你确实很聪明。留着你,始终是个麻烦。”
他微微叹息,“可惜,还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