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皆无法理解堂堂世子爷为何如此执着习医,独有凌容与知晓其中缘由。
凌容与淡淡的应了一声,他与赵杰私交甚笃,早已习惯他的唐突,拿起一旁矮几上的帕子,斯条慢理的擦完手,才接过药丸服下。
“宅子可置好?”
“都已安置妥当。”赵杰答道,他察觉到太子今天心情异常的好。
太子身患无名顽疾,连病三年,折磨身心,日益严重。
今日一袭宽袖锦袍,以镶金托云龙纹玉带紧束劲腰,正好将他略微瘦削的身形完全遮掩起来。
知道太子得了顽疾的人并不多,他人都只以为太子比寻常少年郎清瘦,可赵杰心知肚明,若非这几年皇后与他费尽心力为他调养,恐早已瘦得不成人形。
凌容与坐直身,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帕子随意一放,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敲矮几。
赵杰意会,继续说:“之前派去江南的那些人都已处理干净,西城的一切也都安排好,殿下今日还未进药就赶着出宫,这药丸只能应急,不能……”
凌容与斜乜他一眼,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马车内话声骤停。
“今日便让人去东城与大将军府,将消息捎过去。”
“是。”赵杰转头掀起车帘,沉声吩咐车夫,“去雅茗轩。”
※
皇城,长乐宫。
赵舒窈离开大街后,立刻马不停蹄赶往皇城。
却因耽误了见清河公主的时间,人虽是进了宫,但到了长乐宫却未能踏进一步,就被赶了出去。
清河公主作为景成帝最受宠的女儿,素来骄纵跋扈,脾气阴晴不定,但赵舒窈从未触怒过她,这还是她头一次吃了公主的闭门羹,她瞬间就慌了起来。
“苏嬷嬷,你帮我跟公主说,舒窈非有意耽搁,实在是路上被一名下作女郎冲撞,才会来迟,当时太子哥哥也在,他可以帮我作证,拜托姑姑替我跟公主转告。”
赵舒窈心中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这苏嬷嬷是从小伺候清河公主的奶嬷嬷,若是她肯在清河公主面前帮自己说上几句好话,饶是公主再气也气不久。
苏嬷嬷听见她的话,眉头微皱,歉然一笑:“太子人都还未回宫,就算老奴想帮您也没法子,您与殿下自幼亲近,最该知晓殿下脾性,真不是老奴不愿帮您。”
此时风雪正盛,苏嬷嬷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长乐宫。
赵舒窈主仆二人就这么被挡在长乐宫外,不论如何拜访宫门守卫或经过的太监宫女,无一人敢多看她一眼。
“小姐,要不我们……先回侯府?”赵舒窈的贴身丫鬟劝道。
这清河公主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止深受帝后疼爱,更是被景成帝宠上了天,就连凌容与这个太子都比不了,若非赵舒窈与清河交好,恐怕一年都见不到太子几面,成不了太子的青梅竹马。
赵舒窈蓦然紧攥手绢,脑中思绪飞快地转动起来。
清河公主早已被宠得刁钻蛮横,她知道自己若不能今日就让公主消气,怕是接下来又好几个月不得进宫。
赵舒窈眼睛酸涩胀痛,心底涌上一股愤恨与委屈,她侧过头扫了身旁的贴身丫鬟一眼,目光冷得都快结出冰渣子。
丫鬟一个激灵,立刻颤颤巍巍地跪下,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将今日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尽数说出,声如洪钟。
“请公主莫要生气,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与旁人起了冲突,才会害小姐耽搁了入宫时间,请公主宽恕小姐,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赵舒窈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要不是因为被那盛家兄妹误了时间,她也不会这般狼狈!
赵舒窈站得挺直,抿唇沉默不语,眼眶因羞愤而红了一圈,心中越发记恨起那名女郎。
直至风雪冻得主仆俩人浑身僵硬,丫鬟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嗓子更是几乎都说哑了,额头磕得头破血流,才又见长乐宫大门再开。
※
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一路往西城商户的聚集地而去,最后在一户三进的大宅子前,与另几辆马车并排而靠停了下来。
宅子的门匾还很新,上头写着龙蛇飞动的大大‘盛宅’二字。
大门开着,石狮子置于两侧,四合院里外三进。
盛欢刚从屋里出来。
她没想到她和阿爹前脚刚到宅子,阿兄后脚也跟着赶回来。
此时盛煊就站在大门口与管事说着什么,一旁小厮撑了把油纸伞为他挡雪。
她想起前世阿兄到最后一刻仍一心为她拼死博命,心中顿时万千情绪翻涌而来。
盛欢不知为何自己见了太子就突然记起前世一切,难道是老天爷要她报仇?
她缓下脚步,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风姿卓绝的兄长。
这一世,阿兄连中三元,有大好的锦绣前程。
他与阿爹更是事事都以她为重为优先,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给她,不让她受半点苦,将她呵护极好。
他们待她是这么的好……
只见在盛煊的吩咐与管事的指挥下,往来不绝的家丁奴仆,井然有序的搬着物品,忙里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