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没能忍住心中一涌而上的痛苦与失望。
赵杰闭上眼,原本还对父亲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随着舅舅的亲口证实烟消云散。
他的舅舅素来公正不阿,雷霆手段,从不徇私枉法,若是舅舅说是,那就真的是,绝不会空口污蔑他的父亲。
永安侯夫人面色苍面难看,眼中含泪,扶额问道:“那女人是谁?他又将外室养在了哪?”
“人就养在东城。”牧逸春道。
赵杰听见牧逸春的话,却猛地浑身一震,惊疑不定的看向正垂眸抿茶,进入相府后就未曾再开过口的太子。
而后又看向盛欢,脑中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那外室名唤盛翊臻,”牧逸春看向盛欢,“她的兄长名为盛泽,侄子就是与太子亲近的侍读盛煊,侄女盛欢不久前身患奇疾,重病身亡。”
牧逸春的话证实了赵杰心中猜测。
那日盛欢进京时,凌容与曾要他派人到东城传递消息,让那东城里的某一户人家知道盛家父女进京。
当时他未曾多想,只以为是盛煊拜托太子此事。
直到今时今日赵杰才恍然大悟,为何太子要特地派人去通知盛翊臻此事。
这么说,他的亲生妹妹赵卿欢,就是太子心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是他亲手派人弄上京的那个盛氏女?
当初为了将盛氏女逼上京,他甚至亲下江南逼那县令强娶盛欢。
赵杰原本只派手下下去,可那县令忌惮着盛欢兄长盛煊的状元身份,不敢有所作为,最后还是他亲下江南,才逼得宁绍出手将盛家父女接上京。
当然逼那县令只是假,就算宁绍最后没有下京,他也不会真让太子的白月光嫁给县令当小妾。
难道太子早就知道盛欢的真实身份为何?可太子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赵杰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
他顿时百感交集的看向盛欢,忍不住向永安侯夫人询问答案:“卿欢未认祖归宗前的名字,可就叫盛欢?她就是当日扑进太子怀中的盛氏女?”
永安侯夫人早在听见盛翊臻这三个字,便恍若雷击一般,面色苍白难看无比,无止尽的痛苦与心疼不舍,瞬间盈满她泛红的双眸。
她立刻联想到盛欢是如何被人调包出府,再想到自己居然养了外室的女儿十几年。
她待赵舒窈如珠如宝,凡事更是有应必求,宠得无法无天,娇纵又任性,甚至还曾在自己面前,满是厌恶的数落过盛氏女。
而她的亲生女儿盛欢,却一入京就被赵舒窈身边大丫鬟的刁难,跪在大街上,甚至还被外室的兄长养大,喊了他一辈子的爹。
永安侯夫人想到这几乎就要晕厥,捶胸顿足,心中满是不甘及愤怒,直到听见儿子的问话,她才惊醒过来,蓦地起身抱住坐在一旁的盛欢,闭眼流泪不止。
“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想到你爹居然,居然,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
永安侯夫人紧紧抱住女儿,盛欢被迫仰起头,反手回抱住她。
“娘……”盛欢见她哭的如此伤心,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娘,赵舒窈是不是就是爹与盛翊臻的女儿?”少女细软的嗓音语带哽咽。
“难怪我初入京时,第一眼见到她,便觉眼熟,觉得她和永安侯千金生得好像。难怪当初我一进京,她就跑到家里,和我从前的阿爹发了一顿脾气,迫不及待的带媒人要来为我谈亲。”
盛欢想起当日盛翊臻的眉眼神色,心头划过一抹不甘,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将永安侯夫人的衣裳浸湿了一片,哭得停不下来。
凌容与放下手中茶盏,置于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紧紧咬着牙关,不过一会儿,额头与背上皆已冷汗涔涔,仿佛正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盛欢哭道:“盛翊臻话中棉里藏针,说我从小没娘教养,所以才会都已及笄还未定下亲事,若非我以前的兄长盛煊拼命拦着,甚至为此与盛父大吵一架,女儿恐怕早已嫁作他人妾室……”
相府大厅,永安侯母女相拥而泣。
赵杰与永安侯夫人一样,很快就联想到自己的妹妹当年是如何被偷龙转凤,听见妹妹的话,不止对自己的父亲失望至极,更是觉得盛家兄妹可恶至极。
盛翊臻肯定早就知道盛欢真正的身份,否则不会盛欢一进京,她就急着想将她嫁掉。
从前的盛欢就只是一名小商女,就算嫁也只能为人妾室,只要将她草草嫁掉,就算最后盛欢被认回了侯府,到时她也已为人妇,任凭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再如何高贵,这一生也算是毁了大半。
而侯府知道自己的亲女儿为他人妾室,甚至有可能觉得丢脸,不敢大张旗鼓将女儿认回。
父亲偷养的这个外室,心肠可谓极其歹毒。
将本该是侯府的千金换走毁了她大半生便罢,居然还想连她的后半生都毁了。
想到这,就连常年瘫着一张脸的赵杰,俊容都浮现出一丝怒意。
“婉清可曾阻拦过永安侯纳妾?”牧逸春待妹妹母女二人哭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他自然知晓真千金被人换走的严重性,但因个性使然,在他插手处理之前,习惯将一切弄得清楚明白。
牧逸春为人作事谨慎小心,从不轻出手,可一出手便不会拖泥带水,有任何犹豫。
永安侯夫人松开女儿,转头看向兄长:“没有!我牧婉清虽不想与其他女子分享夫君,可我敢说,我从未不许他收房纳妾,母亲从小就教我如何治宅,我也亲眼看着母亲是如何调.教父亲的姨娘,区区一个小妾,我还怕管不住么?”
“他在外头养了女人、偷偷生了孩子这都便罢,既然都有了孩子,为何不将人带回府中,为何要将我的亲生骨肉与那外室的调换,让我白白疼惜了那外室的女儿这么多年。”
“而那赵舒窈,我疼宠了十五年的女儿,她今日竟然还想在宁老夫人寿宴上毁掉卿欢的清白,甚至连我都不放过,我也中了迷魂香!哥哥,我与卿欢太委屈了,我们母女俩实在太委屈了!”
永安侯夫人越说越气,说到最后近乎咬牙切齿。
“那你可要与永安侯和离?”牧逸春问,“你若与他和离,不必顾虑任何退路,一切有我,你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