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李时珍知道叶萧凌会有这样的疑问,还没等叶萧凌回答,他就用淡淡的语气回答了他:“地府当然同样会有疾病,但跟人间相比,两者有一道深深的鸿沟。就好像两个体质不一样的人,一个是阳亢阴虚,需要清热滋阴,而另外一个人是阴阳两虚,需要从根子上去补足,你记住。天下没有完全一样的两张树叶,也没有一样的两个病患,具体某个疾病的治疗方法,不要问我,就算你问,先不说我会不会回答你,就算我回答了你,你能保证我跟你遇见的是一样的情况吗?一个简单的小感冒尚且有几千种,而你现在问我血证的治疗,我如果回答,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你治好了人,但从此之后丧失了自己判断的能力,那我看后续的心得我就不必交给你了,你只会成为我在人间的傀儡。另外一个就是你因为我和你之间面对病患的差异,你没有治好人,你需要负担起因为自己治疗失败而导致的惨烈后果。我这么说,你还觉得问我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吗?”
叶萧凌把手机放在耳朵旁听完李时珍的话,有些苦涩地语音回复道:“李老……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李时珍再次平静地回复道,“我的东西就好想爱过你一口井水,你从里面提出一桶一桶去用,至于这些水你到底是用来做汤还是用来泡茶,是炖黄豆还是加上猪蹄,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学我的东西,但不能只用我的方法明白么?我可以保证我的泉水清澈,但能保证光靠我的泉水就能喂饱难调的众口么?”
叶萧凌沉默良久,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单只愿意教他最基础的东西,却不肯教他一些切实可行的手段——尽管弹松针的两次弹指具有一定的实战意义,但首先他需要平心静气地去感悟身体沟通天地,严格说来,这种技巧更像是一道老单考校他真力控制能力的考题。
老单是过来人,李时珍也是。他们都在一个领域达到了各自的巅峰,他们的眼界要比叶萧凌看得更长更远,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也许时常被许多心中叛逆或者是走在新时代中大步向前的年轻人嗤之以鼻,可是有些东西,无论哪个年代,经历怎样光怪陆离的事件,都不会过时。
他们的教导,并不相识现代为了应付考试的填鸭式教育,老单反复强调‘“术”“法”“道”三者之间的差异,而李时珍则是传授给他通过汗水和辛劳总结而来的心得,并不是一本死板的医学教科书。他们并不屑于再创造另外一个自己,或者甚至是不如自己的一个傀儡。
所以叶萧凌跟老单学了半个月东西,尽管没有学会什么能在战斗中实际发挥的技巧,但却能在真力的控制上从原来的五成达到了现在的七成。跟李时珍学了两卷心得,让他可以在跟顾妙音交谈时,对着《濒湖脉学》里的知识侃侃而谈,甚至还能提出许许多多他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叶萧凌忽然觉得这两人也许性格上有些变扭,但如果把他们的做事风格真正地去细想,他们都可以说是坦荡荡的君子。
而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如此幸运,遇上这样可以被称作良师诤友的人?
当然,老单要是知道他“苦口婆心”地说那几次“术”“法”的道理,却还不如李时珍对他的话更来得直接有效,估计得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大声地骂他一个狗血淋头了。也许是因为亲疏的关系?叶萧凌默然想到,也许正因为他跟老单的关系太亲近,所以对他的一些话不能起到一个当头棒喝的作用,反倒是对于跟他一直有一定距离的李时珍一句话就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脏。
叶萧凌想明白了许多东西,于是他不再打算去问李时珍白血病应该怎么治疗,也许李时珍不会治疗白血病是框他的,毕竟地府那么多医生就好像赶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来来去去,李时珍又是一个医痴,不可能不跟他们进行友好并且深刻的交流。但此刻,他忽然有些豪言壮志,他回想起自己对夏岚说自己终究有一日会治好这些深受苦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