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凌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他道:“语出《素问·六节藏象论》,其原因有四:1、胆为“中正之官”,有决断的作用。所谓“中正”即指不偏不倚,准确、平衡的意思。“决断”指胆性刚直果断。胆的这种作用,可使人体情志活动得到重要的控制和调节,从而保持人体精神思维活动的正常状态,甚至在受到外界较强的刺激时(包括各种精神因素或寒热的侵袭等等),也不发病。从这种意义来说,十一脏也是取奂于胆的。所以,勇敢的人,气是正常运行的,而怯弱的人,气就会停留而为病。遇大风不畏惧,则不会被风所伤;遇大寒大热不畏惧,也不会被寒热所侵袭。但气是因胆而充沛的,这样,邪才不可能侵犯。2、胆与肝互为表里……”
长长的一串回答他足足说了几分钟,但老人显然听得十分满意,时不时地还点点头,带着欣慰的笑容。等到叶萧凌说完,他又问道:“何谓‘煎厥’、‘薄厥’、‘大厥’、‘薄厥’?”
叶萧凌再次流利地回答了他。
但老人似乎仍然不满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老人那微厚的嘴唇好像连珠炮一般不断地吐出一堆问题,这种节奏甚至让叶萧凌产生了自己提前进行毕业答辩的感觉。但老人的问题范围十分广大,从一些比较常规的《内经》、《伤寒》、《金匮》、《神农本草经》等等书籍,甚至还问道了许多生僻的诸如《灸绳》、《医贯》等等书籍里的问题。叶萧凌当然看过这些大部分书籍,毕竟老单的书库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知道他把那些书籍藏在哪里。但托了这些书籍的福,等于他从年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一个关于医学知识的储备,到了今天,这个储备就好像多年精心耕耘的田地,已经展现了一些金秋中丰收的色彩。
可是老人的知识储备显然要比他想象中的可怕得多,如果说叶萧凌体内的知识如同一个水缸,那么老人脑海中的内容却已经几近是大河了。他就好像一条穿越深山荒原的大河,翻滚着滔天的浊浪,拍打着叶萧凌这块显然显得太微不足道的礁石。让叶萧凌几乎产生了一种几近支持不住的感觉。
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博文强记的人?叶萧凌心里惊讶,不断地回答他的问题,并且只要他回答结束不到三秒,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就好像一个攻势猛烈的棋手,车马炮信手沾来,说不假思索甚至都太浅薄。这让叶萧凌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疲惫。他不断地从脑海中调用出那些厚厚地、累积在他脑海中的东西,好像一部计算机,不断地翻阅无数书籍的索引。
但尽管如此,老人的话语没停,叶萧凌却已经吃力得有些撑不住了。一开始老人还以偏向于中正的知识来考校他,到了后头,叶萧凌却已经发现老人每一个问题都是平时甚至都不会考虑到的东西。
叶萧凌回答得越来越慢,但老人越来越有耐心。他就好像一个答题机器,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笑着看叶萧凌冥思苦想,静静等待。
但叶萧凌实在是有些独木难支,天知道付远山已经是医学泰斗,他们又是哪里找来这样一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来询问自己?而这样一个老人,仅仅是坐在这个主任办公室里当个主任,是不是太屈才了一些?
等到后头,叶萧凌已经很难通过储备如同背书一般去回答,老人似乎也已经触摸到了他的极限,嘴角带着微笑,仿佛在闲庭漫步观雨吟诗,不再是不断地问书本的东西,而是开始问一些实际的临床问题。
可不管叶萧凌再有知识,却也只是一个尚且幸运,获得了两卷李时珍医术心得的学生,哪里又会有那么多临床的实际经验?在这样的强大攻势下,他的额头上逐渐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他闭上眼睛,只能不凭借那么多医书的东西,下意识地从他的第一感觉来判定来对症下药。
但李时珍的医学心得在这种时候十分强大地帮助了他一把。原本李时珍的医学心得实际上就是一本偏向于实用主义的书,里面包含了李时珍对许多医理本源的看法,而从李时珍所说的,这就是一口井水,实在是有些菲薄。实际上这是一口深井,叶萧凌只不过从这口深井里挖下了两成深度,就已经让他获益匪浅。而现在,他开始以自我判断开始应对起老人的问题,他的回答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他的回答已经如同刚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一样的速度。
“啪”,轻轻地一声,老人拍在桌面上的手中断了这一次的答辩,把一切落于寂静。叶萧凌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老人,忽然感觉到他的眼神无尽深邃,让他几乎抽不开目光。
“你看看。”老人摊手指向叶萧凌,洒然一笑:“能回答这些问题的人可不多,把交流会里的医生叫过来一排排地站着也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你凭什么不能去当领队?”
“事情有这么简单么……”叶萧凌有些无语,如果这只是能力的问题,那
“就这么简单。”老人笑着说,“很多事情实际上是人们把事情想得复杂了。当然,这件事情,我负责往简单里想,你却得往复杂里做。你明白吧?”
叶萧凌明白,他怎么可能不明白?领队的位置是他们定的,可能不能真正做这个领队而不只是一个光杆司令,这件事情却不只是一个位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