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凌打开门走进仓房的那一刹那,原本半睡半醒的蒋林宇站起来,几乎是拿着一种惊骇的、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他会有这种眼神也不奇怪。他现在全身满是泥土的痕迹,头发上也早已经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胸前衣服在之前躲开吕昭阳那军刀的时候在胸前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乍一看,还以为哪家的流浪汉上门乞讨。
但这些最多只是让他显得邋遢,而不会令人惊骇。灯光下,他身上的伤痕累累,无数因为在地上翻滚与灌木、草丛摩擦而划破的小口四处纵横如同杂草,脖子上、额头上、淤青一块一块则如草木之中的滩涂。
更重要的是,他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之前他从自己身体里拔出军刀时,他衣服的前襟就已经被鲜血锁浸染,相比较之下,他脸上的那一道吕昭阳刚刚抽出军刀时划破的伤痕反而显得稀松平常。
只是,因为吕昭阳喉咙里的血液喷涌而出的时候,他的脸压在军刀的刀把上,所以有大片大片已经凝结的血迹从脸上一直到脖颈,显得格外可怖。
蒋林宇看着他一身的狼狈与苍白的脸色,摇摇晃晃的蹒跚脚步几乎在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摔倒在他的面前,下意识地扶了扶他,有些局促地问道:“怎么搞的?”
叶萧凌摇了摇头,神情疲倦地走到冯香兰床边装满药品的纸板箱子上一屁股坐下来道:“一会儿再跟你说。”
床上的冯香兰正睡得深沉,口鼻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叶萧凌之前也是在树林里睡了一觉才醒过来的,如果不是恢复了一些力量,恐怕他要下山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山上的吕昭阳尸体他只是草草地掩盖了一下,就算他想做得更好,也没有那个力气。
只能期望明天顾少北来的时候,那具尸体还能完好无损吧。
或许是感受到叶萧凌的目光,冯香兰恰到时候地醒了过来,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叶萧凌,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眼神在灯光中游离不动,却又带上了一些恐惧的色彩。
“你说得没错。”叶萧凌半闭着眼睛道,“魏奇确实有问题。原本我想如果他身边没有他人在保护,我就干脆把他给控制住,然后让有权力有能力的人来负责处理这件事情。”
冯香兰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叶萧凌如果只是说这些,根本没有必要拖着一身的伤势与疲惫来跟自己说话,他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话。
“吕昭阳死了。”叶萧凌突然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好消息。燕三的事情,我知道了。”
出乎他的意料,冯香兰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激动或者是愉悦,她的眼神里也并没有什么复仇的痛快。
她只是一昧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眼睛里突然流下泪来。
但有人无法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情况下藏住话了,在一旁的蒋林宇,本来就已经对叶萧凌的一身伤十分不解,现在又听见“吕昭阳死了”这样一句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他感觉到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一直潜藏在暗处,正透过影子,像是梦魇一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要这么遮遮掩掩的?你说我最好不要知道,那你偏偏又跟这个村妇说,难道我在你面前,还不如这样一个女人?”蒋林宇激动地喊道,“什么关乎生命?都是放屁。你以为你是领队,就有多牛逼了?你装什么深沉?”
叶萧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跟领队不领队的没有关系。还有,村民闹事的帐,我也还没有跟你算过。”
尽管身体虚弱,但刚刚经历过山上一场殊死搏杀的叶萧凌未必是真的病猫。他在那种极限的程度上杀死了吕昭阳,本来就已经在他的严重深深地刻下了一种凶狠的神色。血腥更是给他身上多加了许多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