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石在长时间住院休养之后,身体已经基本复原,如果不是直接把裤腿撩起来查看他大腿部位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缝合伤疤,恐怕别人都未必能发现他是一个从生死之中逃回来的人。此刻,坐在病床上的他微微地笑着,看着医生把让他把裤子脱了,然后查看伤口并且在一些神经反射区域轻轻敲击,好像这种决定他是否能从医院出去的工作是一件有意思的游戏。
“严肃点,别笑得像个傻子。”季林站在一旁,没好气地瞪了季石一眼。
在季石重伤濒死的那一天,季林是着实经受了一番惊吓,甚至到现在他都没能缓过来,从那天以后,他时常在晚上做噩梦被惊醒,大半夜非要打个电话到医院确认季石已然安然睡去,才肯放心地脱去披在身上的外衣,关上卧室台灯,再次酣然入睡。当然,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是瞒着季石,所以季石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在那之后过得如此惶恐不安。
但在医院工作的叶萧凌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看着季林那斑白的两鬓,叶萧凌不由的感慨父爱如山,就连他也不得不为此动容。相比较自己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父亲,季林好像是完全相反的人,对妻子忠贞以至于他到今天仍然没有续弦,对儿子疼爱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逼迫儿子去学习自己做的事情,逼他去子承父业。
而发生了这样一档子事情之后,季林更是断绝了引导自己儿子的兴趣,看穿许多事情的他反而有些返璞归真,希望儿子仅仅只是健康安乐就好,至于将来他能有多大成就或者能够享受父亲多少帮助,都已然不重要。现在,如果不是季云集团仍然需要他掌控全局,恐怕他早已经提出退休回家安心陪陪儿子。
季林转过头,跟叶萧凌眼神在空中隔空碰撞,他们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内容,而后听着那位曾经在火锅桌前因为中文学得有些乱被误导着说付远山是“老不死”的新西兰国籍医生hans(汉斯)温和地笑着道:“i think no problem, but he still needs to pay attention to rest.(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仍然需要多休息。)”
季林跟他握了握手,道:“thank you, doctor.(谢谢你,医生。)”
“this is my job, don't thank to me.(这是我的工作,不用谢。)”汉斯指了指叶萧凌,操着一口东北味的普通话笑道,“如果要谢就谢他,如果不是他在,你的孩子不可能俺拉乌鸦。”
俺拉乌鸦?是安然无恙吧。不过对于汉斯卖弄自己的稀烂成语,季林不动声色,只是微笑:“i will.(我会的。)”
叶萧凌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两人对话,季林到底是当过老师的人,文化深厚,英语流利得就好像翻译官,让他有些惊艳,此刻听见汉斯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笑着拍了拍汉斯肩膀,道:“汉斯,你就别掺合了,赶紧把字签了你就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
汉斯有些无奈地道:“为什么,中国人不是都喜欢拍马屁?”
“因为中国人都知道马屁股是不能摸的。”叶萧凌让汉斯签了字,笑着推这他肩膀让他出门,汉斯仍然不解:“这……跟马屁股有什么关系?”
叶萧凌本来就是瞎扯淡,所以就随口说了一句:“我下次再跟你解释。”
所以汉斯也就一脸开心地向着另外一处需要他的病房而去,一边走一边还笑着道:“好的!下次记得告诉我马屁股在中国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觉得中国文化波大井牲。”
是博大精深。叶萧凌转过头忍不住笑了笑,估计汉斯在成语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走回病房,季石正在厕所里把病号服脱掉,一边哼着歌,大概是在庆祝自己终于可以从这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搬走。叶萧凌道:“你不陪你儿子先回去好好的过一天?”
“我带了人来,他们会送允石回去。”季林一身高档西服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信服感,其实叶萧凌也是随口一问,季林既然打算在今天顺便跟他把投资签署好,自然会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