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教练年约四十,说话带一点口音,他做事干脆利落,很有自己的一套主张。在训练营的动员大会上,他声如洪钟地介绍道:“同学们,你们好!我姓翟,我是大家的翟老师!我们长话短说!本次集训的目标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巩固夯实初中数学竞赛的知识点!另一个就是熟悉历年的数学竞赛题型!寒假结束后,你们会有质的提高,从量变到质变,从普通学生到竞赛一等奖,就看你愿意付出多少汗水!”
初一年级十七班和十八班的同学都是第一次参加集训。他们或多或少有些好奇、期待、紧张不安的情绪。而林知夏竟然坐在座位上,兴致勃勃地和万春蕾玩起了翻花绳。
只要林知夏不提围棋,万春蕾愿意和她玩任何游戏。
一个人的底线,就是在一步一步的退让中陡然坍塌的——万春蕾深知这个道理,仍然架起了红绳,还和林知夏玩得不亦乐乎。
同学们坐在第一阶梯教室内,每个班级的学生都有一片指定区域。万春蕾的左侧是林知夏,右侧是段启言,哪怕翟老师正在讲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心灵鸡汤,段启言也把那些话记在了笔记本上。
段启言为人狂妄自负,他的字却很清秀工整。他一笔一划地写道:从量变到质变,从普通学生到竞赛一等奖,就看你愿意付出多少汗水……
落笔之后,他还嘲笑万春蕾:“翻花绳是幼儿园玩的吧?”
万春蕾嗤笑:“段启言,你什么时候喊江逾白陛下?这堂课下课,你敢不敢去第一排喊?”
段启言浑身一激灵。他沉默不语,像是要赖账了。
这时,林知夏勾住红绳的边角,挽出一朵漂亮的红花,拿到了万春蕾眼前:“你看,小红花!”
万春蕾愣住:“你翻花绳都玩得比别人好。”
林知夏又扭过头,面朝坐在她左边的江逾白:“唐代文人温庭筠在一首词里写过——‘红花初绽雪花繁’,江逾白你看,外面正在下雪,我这里一朵小红花,是不是很应景?”
江逾白放下纸和笔。他微微低头,指尖挑起绳子。他想和林知夏玩一会儿,但他稍微一用劲就把林知夏的红花弄散了,他连忙说:“对不起,这朵花消失了。”
“没关系,江江江江逾白!”林知夏笑说,“花朵没有消失,它永远开在我的脑海里。”
江逾白用红笔在纸上画了一支红色郁金香:“这一朵也给你,林林林林知夏。”
阶梯教室最前方,翟老师已经讲完了集训课程的大纲。他拍掉手上的粉笔灰,高声说:“同学们,课间休息十五分钟啊,下节课,初一(十七)班的张老师会给大家归纳概括竞赛中的第一大类题型。我们要做到当天的知识,当天消化!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我们就在傍晚举行一场随堂测试!第二天早上发试卷!你们每次考试的成绩,都会被记录下来,优秀学生有机会被选为代表,参加省级和国家级的数学竞赛!”
阶梯教室里的一部分同学跑出去放风了,还有剩下的一部分同学都在听翟老师说话。
翟老师告诉大家:“我去年带着学生去澳门参加全国联赛,那几个学生顺便在澳门玩了一圈,学校都给报销了,竞赛奖金给得也多。你们不要把竞赛当成一件痛苦的事,竞赛它有很多附加值在里面,你们懂吧?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小姑娘了,要有信心,不要产生畏难情绪。”
不少学生都很抵触“每天一场随堂测试”的规定。谁都知道“寒假集训”有多累多恐怖,林知夏却被翟老师说的“顺便在澳门玩了一圈”深深地吸引了。她又向江逾白发表感想:“这次的培训班活动真有趣!”
话音未落,翟老师走出了阶梯教室的大门。他要去文印室给学生们拿材料。
段启言拍案而起。
他的钢笔滚落到地上。他没有捡。
十七班的同学们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如果段启言的表现太丢脸,那十七班的风评也保不住了。
段启言原地立正,左脚重重往地上一踏,这声音沉着有力,附近的同学纷纷将目光投到他身上。而他羞耻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从眼皮的眯缝中辨别江逾白的所在地。他朝着那个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喊道:“陛下……陛下!”
江逾白没做声。林知夏替他回答:“你是谁?”
段启言咬着牙,红着脸,应道:“我是他的属下!”
整间阶梯教室陷入了长达三秒的寂静,又爆发一阵滔天巨浪般的哂笑声。外校和本校的众多同学都把段启言引为笑谈,段启言却没有狂奔出教室。他努力地维持镇定,双手抱膝坐在座位上。
这,就是他的成长。
林知夏丝毫不受外界声音的干扰。她用白纸裁出一顶精致的小王冠,亲手把王冠戴在江逾白左手食指的指尖上。然后,她趴在桌子上,悄悄对他说:“恭喜江逾白,小王子登基成功,林知夏为你加冕。”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我好喜欢夏夏【老母亲流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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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寒假集训重重艰险!十七班团结一心共抗外敌!】
第33章 寒假集训(中)
教室里充斥着同学们吵闹的闲言闲语。没人注意到江逾白左手食指上的小王冠。江逾白仿佛出席了一场盛大的仪式,他的王冠是裁剪精细的一圈白纸,他的王座是镶着海绵垫子的一排木椅。
林知夏刚刚为他筹办了朴素的盛典。他的心潮澎湃,如同奔腾呼啸的海浪,浪花把他卷上了高山之巅,让他立身于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激动又沉默,再次陷入词穷的境地。
江逾白突然理解了段启言之前冲出教室的行为——有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子汉可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现实。
江逾白的外套连着一顶帽子。他干脆把帽子立起来,盖住自己的头发,也遮住了他的侧脸。他右手的掌心拢在左手食指上,严严实实地保护他的王冠。
林知夏旁观他的一举一动,又在《人类观察日记》中写道:“江逾白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总是愿意接受我的情景设定,无论《探索宇宙》,还是今天的加冕仪式,都能引发他的关注……”
她一边写字,一边问他:“江逾白,你见过真正的王冠吗?”
“见过,”江逾白想了想,补充道,“我在博物馆和私人藏馆,见过欧洲王室的皇冠。”
“什么样子的?”林知夏偏头看他。
他仔细回忆,描述道:“全是宝石,各种颜色,每块宝石差不多这么大……”他比了个尺寸,讲出一个具体的地名:“英国伦敦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二楼珠宝藏馆,有一大批皇冠,镶了红黄蓝绿紫色的宝石。”
林知夏惊叹道:“我只在书本上看过古董。”
她合上笔记本,接着说道:“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出生于1819年,在位六十四年。她和丈夫阿尔伯特王子促成了第一届世博会,也就是1851年的伦敦世博会,展示十九世纪的各国科技成果。根据《万国工业博览会1851年评审报告》的内容,我们中国在第一届世博会上拿出了精致的丝绸、漆器、瓷器、植物蜡,获得了奖章。这一届世博会的其中一位组织者,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
江逾白点头,附和道:“你记得真清楚。”
林知夏透露道:“我想参观全世界的博物馆。”
“我家里有一个藏馆,”江逾白很大方地说,“你有空可以再来我家玩。”
林知夏立刻答应:“好的!”
话音落后,她略带犹豫地问:“江逾白,你家里的私人藏馆,就像博物馆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