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站在中心地带。她的左边是江逾白,右边则是林泽秋。她的脸上充满笑意,看起来非常开心。
林泽秋微微扯动嘴角,又担心自己笑得僵硬,会不如江逾白好看。他承认,江逾白那小子确实长得很不错。哪怕林泽秋从来不在乎男人的外表,他也不想在同一张照片的比较中落于下风。
江逾白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注意仪表。他猜测,林知夏将会妥善保存这一张照片。所以,他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
那位负责拍照的同学蹲在地上,举起数码相机,大声呼吁道:“你们笑一个吧,喊一声茄子。我再来一遍啊。一,二,三……茄子!”
林知夏最配合。她兴致盎然地喊道:“茄子!”
江逾白平视前方。他只在心中默念:茄子。
而林泽秋就像一座蜡像一样静止不动。
那位同学连拍十张照片,才把数码相机交还给林知夏。
林知夏查阅照片,惊奇道:“好漂亮呀。”
她所见到的照片里,不仅有林知夏、江逾白、林泽秋,还有一片枯黄的草地,彰显冬季的萧瑟与荒凉。满树的红梅生机勃勃,傲然绽放,体现出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这般奇妙的景象中,包含着浓烈的色彩对比,让她暂时忘记了江逾白和林泽秋。
林知夏转过身,充满期待地望向江逾白:“等你回家了,你可以把照片的电子版发到我的邮箱吗?”
江逾白拎着数码相机的带子,干脆利落地说:“我会把照片洗出来,装进相框,送给你。”
林知夏心花怒放:“好的好的,谢谢你,江逾白!”
江逾白点头:“不客气。”
林泽秋旁观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似乎还是很讲礼貌的。但他的心里仍然不太舒服。毕竟他不能时时刻刻地看着林知夏,稍不留神,林知夏就和江逾白玩到一起去了。而他唯一的慰藉是——江逾白要去另一个城市读高中。这意味着江逾白和林知夏的友谊将要走向终点,林知夏在高中阶段只能老老实实地找一个女孩子做她最好的朋友——这,才是一个高中女生应有的校园轨迹。
今年入冬以来,西伯利亚寒潮不断侵袭,带来了十年一遇的严冬气候。城市的高楼大厦都被掩藏在铺天盖地的寒气中。妈妈每天早晨都要把林知夏的手套、围巾、耳捂、帽子全部准备好,唯恐女儿在上下学的路上受寒着凉。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最低气温只有零下七度,林知夏裹得像个粽子。她和江逾白一起离开考场,慢悠悠地走向省立一中的校门。江逾白毫无征兆地摘下了他的手套。他打开书包,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送到林知夏的面前。
“什么东西?”林知夏问他。
他说:“相片和相框。”
林知夏正要脱掉手套,江逾白却制止道:“天气冷,我来拆。”
江逾白拆开礼盒,林知夏见到了黄花梨木打造的精妙相框。而在相片中,她和江逾白、林泽秋并排站在一株繁盛的梅花树下,充满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虽然林泽秋看起来稍微有点僵直,但是总体上瑕不掩瑜,这是一副非常值得珍藏的照片。
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江逾白双手冰凉。
林知夏连忙把相框装进书包:“你快点戴上手套。”又说:“这个相框,会被我摆在书桌上。”
“我也有一个。”江逾白透露道。
林知夏惊奇地说:“你的那张相片里,包括我哥哥吗?”
不包括。
在江逾白保存的那张相片上,林泽秋被江逾白无情地裁掉了。江逾白没有丝毫的愧疚。他本来都打算把裁掉的版本送给林知夏。后来出于品行方面的考虑,江逾白还是忍住了。他甚至可以猜到林知夏的心思——江逾白是林知夏相识四年的好朋友,林泽秋则是林知夏非常在意的哥哥,他们两个人对林知夏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是她成长过程中的见证者。
江逾白爸爸的办公桌上,也摆了一张全家福。那张照片里,包括江逾白的父母,江逾白的叔叔,还有江逾白他自己。显然,林知夏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样重视亲情和友情。
即便如此,江逾白仍然诚实地说:“我的照片里,并没有林泽秋。”
林知夏表示理解:“嗯,这和我想得一样。”
她还说:“其实那一天,我幻想爸爸妈妈也来到了学校。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你和我,我们五个人一起拍一张照片。你们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当我感到害怕和紧张,你们都会帮助我。你们都是我前进的动力。”
“帮助你是我应该做的,”江逾白谦虚地表态,“我爸爸说,真正的朋友自然会互相帮助。”
“是的是的!”林知夏赞同不已。
今天是初三上学期的最后一天,省立一中的校门近在眼前。似乎穿过那一道校门,就会步入漫长的寒假,步入热闹的春节。直到这时,林知夏才开口说:“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和两个博士姐姐合作的论文要在这个月投出去,沈老师说,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通过……然后,我的第一篇论文会被发表,我是第一作者。”
江逾白和林知夏认识四年,他自认为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然而,当他听说林知夏身为第一作者的第一篇论文即将发表,他还是遭受了很大的震动。
他问:“你有空写论文吗?”
他怀疑,这一年以来,林知夏过得很辛苦。
林知夏详细地描述道:“我和博士姐姐们相处三年多,她们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从去年一月份开始动笔,期间修改过几次,沈老师也帮我看过稿子。”
江逾白若有所思:“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林知夏实话实说:“我的研究方向是海洋总环流模型在渤海黄海和东海的混合参数化分析。”
“什么?”江逾白又问了一遍。
林知夏看着他:“其实我觉得,在某些研究领域,很厉害的超前创新的论文标题一般都不会太长。我这种标题长长一串的论文,暗示了本文所做的工作,只包括一点微小的改良。”
江逾白很关心她:“这个研究方向,是你喜欢的吗?”
林知夏点头:“沈老师手把手地教过我,怎么去把脑袋里的想法更系统地表述出来。你还记得牛思源吗?他是沈老师的学生。我看了牛思源的论文之后,产生了第一篇论文的灵感来源。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老师。沈老师给了我第一批原始数据。然后,她又帮我分批采集了几次数据,她鼓励我开题……
说起来,我其实拖了整整三年,才把这篇论文做完。”
“你应该没有拖延症。”江逾白评价道。
林知夏立刻反思自己:“嗯,我不喜欢拖延。可是,有时候,我不敢迈出第一步。”
她和江逾白同时走出校门,细细碎碎的小片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想起初一那年的寒假,她和江逾白一起参加集训的经历。她记得,在那个路灯昏黄的雪夜,她和江逾白隔着一条马路对彼此喊道: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