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又问:“江逾白,你高二开学了,和上学期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吗?”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他取出一个笔记本,上面贴着一张“九月家庭教师课程表”,还有一份雅思考试的通知单。江逾白告诉林知夏:“我报名了下个月的雅思。”
林知夏捡起那张纸,反复品读,然后才说:“雅思考试,9分是最高分,我祝你能考到9。”
“嗯。”江逾白略带一丝信心地答应道。
林知夏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又问:“你记得我的手机号吗?”
林知夏升入大学之后,拥有了自己的手机和号码。她通过qq,把号码发送给江逾白,当天夜里,江逾白就背诵了那一串数字。
此时此刻,她着重强调道:“我的手机号里,有你的生日,我特意选的。我在联通、移动和电信三家公司提供的号码里,选了一个和你的生日最相近的。”
江逾白原本很平静地靠在椅背上。林知夏说完那句话,他的心弦在无意中收紧。他并拢手指,坐得笔直,低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选?”
林知夏说:“我和你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我一直坚信,好心情会带来好运气。用你的生日当手机号,是因为我希望自己一直有好运气。”
第66章 庆功宴
林知夏的逻辑如此严密,江逾白根本无法反驳。
江逾白干脆接受了林知夏的说辞——他的生日数字,能让林知夏开心,能给她带来好运。
他默念着林知夏的手机号码。然而,他越细想,耳根越红,林知夏还问他:“你为什么又害羞了?”
“不,”江逾白坚持说,“你误会了,我没有害羞。”
林知夏凑到江逾白的身旁,盯着他的侧脸。
她仿佛能听见江逾白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呼吸声。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乡下老家的树林里见过一条清澈的小溪——那是一个冷寂的冬日,天寒地冻,积雪成堆,溪水并未结冰,仍在潺潺流淌。于是,她蹲在那条小溪边,屏住呼吸,认真地聆听溪水流动的轻响。
人们常用“天籁之音”来赞颂最完美的乐曲,而“天籁”一词的本意就是“自然界的各种声响”。林知夏认为,她追寻的并不是“天籁”,而是一种安稳平和的心境。
她保持着这样的精神境界,巧妙地化解了自己的羞涩。她越发大胆地靠近江逾白,观察他已然红透的耳根,又和他说了一句悄悄话:“你在想什么呢?快和我讲。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无论你讲什么,我都愿意听。”
江逾白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功能。他的下巴微微往上抬,喉结滚动了一下,显得矜持又矜贵,只可远观不可调侃。
林知夏的视线转移,凝视他的脖颈。
随后,林知夏用一种类似于科教片旁白的语气,严肃又严谨地说道:“青春期的男性,在雄性激素的作用下,喉结会得到明显发育,江逾白,你长大了。”
江逾白终于偏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她。
她目光炯炯。
江逾白含蓄地提醒她:“男生和女生不一样。”
林知夏点头:“我知道,我看过人体解剖图集。”
林知夏的知识储备量十分丰富,她的思维具有很大的跳跃性。江逾白早就习惯了她的特点。他坦然面对现实,和林知夏聊起“彭科夫的人体解剖图集”。
彭科夫是二战时期的一名奥地利医生,他宣誓效忠于希特勒。希特勒政府经常把犯人的尸体运送到彭科夫的实验室,方便他进行解剖工作。他还有一个由艺术家组成的绘画小组,专门绘制精确、详实的解剖图。
据说,彭科夫所著的这套书,是人类历史上最精美的解剖图册。
林知夏评价道:“虽然它的内容生动,富有科学价值,但是,它的每一页都很残忍。”
江逾白重新坐正,目视前方:“彭科夫图集写了二十年,死了无数人。”
林知夏蹙眉:“那本书,沾着鲜血。”
车内的气氛格外沉重。林知夏问起江逾白对战争的观感。
江逾白看过不少二战的文献和纪录片。他记得二战时期的日本和德国都热衷于各种人体实验。
江逾白放缓语调,和林知夏聊起他印象最深的几件史实,其中还有林知夏没听过的。江逾白详细地描述了“犹太人的骨骼实验”。林知夏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感到害怕,和他拉开距离,缩进座位的最里侧:“你不要讲了。”
江逾白立刻答应:“我不讲了。”
这一回,轮到林知夏默不作声。
江逾白安慰她:“你别怕,我们换个话题。”
林知夏一动不动。
江逾白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草莓糖。他剥开糖纸,散发草莓甜香,林知夏果然被他吸引,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慢慢地挨近他。
江逾白把草莓糖放在她的掌心。她吃过之后,心满意足地说:“好甜。”
“好甜。”江逾白学她的语气讲了两个字。
林知夏叮嘱他:“你不要学我。”
江逾白反问道:“不可以吗?”
林知夏底气不足。她小声说:“可以。”
江逾白无声地笑了笑。
林知夏正好撞见他的笑容。她发现,每当她看到他笑起来,她的脸颊似乎都会发烫,心跳的节拍会稍微加快一点,吸进的空气沉到了肺腑的最深处,就连十指的指尖都发软了——以上所有感觉,预示着一种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