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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2 / 2)

她点头,继续道,“助银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是从明之的升迁和我被调苏州来看,一切绝不是巧合,这些年他在苏州做了什么,我虽然并不了解,但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果然,你们还是来了。”说到此,她叹了口气。

“所以,万花楼的失火是阮道成计划的?”

“是秦准放的火,但明之并没有想真的害你们。”

“呵,他想要在内阁参我们一本。”我继续问道,“那么秦准又是怎么回事?”

“秦准是一年前来的,他的事情明之从未和我提过,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只有今晚,一切变得有些不寻常。”

“什么不寻常?”

“白日你来找过我的事情,明之是知道的,但是今晚他却让我连夜离开苏州,这不像他的作风,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她的眉间也涌起担忧。

“是张恩死了,秦准动的手,方才也想把我给杀了,不过,小七已经告诉我了另一个消息,他是东厂的人。所以现在,如果你们能够说出背后的那股势力,那么一切都还为时不晚。”

“大人……”梅娘低声唤道,那声音似乎带着一点颤抖。

就在这时,马儿一阵嘶鸣,车厢猛烈晃动了一下,我扶住了一旁的车厩,而梅娘则正好倒在了我的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我掀开帘子,那一瞬间映入眼眶的情形让我怵目惊心。

十几名随从全被杀害,尸体横列在地,满是鲜血,映衬着周围的夜色,显得格外恐怖异常。

小七下马查看了一下,告诉我,“全是一招致命,看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我心底的恐惧与担忧越来越强烈,“如果是有组织的计划,那么你说除了锦衣卫还有谁可以做到?”

小七停顿了一下,然后我和他不约而同的说出口:“东厂!”

“看来这苏州是出不去了。”我皱眉。

片刻过后,我下了一个决定:“小七,回千户所!”

“大人?”他很是惊讶,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苏州府的千户所早已受当地势力所渗透,现在回去无疑自投罗网,但换个角度,不管怎么说,各地的千户所归根究底仍属锦衣卫,只要属于锦衣卫那就归都尉府管,如此冒险一试,放手一搏未尝没有生机。

于是,我最后一次向小七重复道:“回去!”

他上了马,轻叱一声,马儿掉头开始往回奔驰,梅娘伏在座位上,从刚才的颠簸中缓过神来:“方才发生什么了?”

“阮道成派来接你的人都被杀了,现在我们只有回去。”

她的脸上有震惊与错愕,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她又突然捂住了腹部,□□一声,显得很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问她。

她摇摇头,咬紧了下唇,似乎在很痛苦的隐忍什么。

就在这时,原本平畅的马车居然颠簸的快了起来,我和梅娘在车厢内一阵左磕右碰,我刚想询问,只听得小七语气紧张的说道:“陆哥哥,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我从车窗内向后一探,只见马车后面跟上了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他们隐藏在夜色里,踏着轻功紧追不舍,而手中的长剑齐刷刷泛出骇人的冷光。

我从靴子旁摸出一把短刀,还是那日赶走刺客的杀猪刀,严世蕃临走时交代我防身的,如今总算能派上用了。

“小七。”我掀了帘子,小七朝我看了一眼,我们互相心领神会的一点头,然后他一勒缰绳道:“坐稳了。”

马儿又是一声嘶鸣,随后整个车子开始飞快的疾驰起来,车厢被颠得剧烈摇晃,就在这时,一道长剑突然从窗口刺入,穿过我和梅娘中间,她顿时吓得失声惊叫。

我当即立断,直挥匕首就向这握剑的手腕刺去,只听车外黑衣人一声痛呼,长剑掉落,鲜血从窗外溅入。

此刻,从上面传来“咔嚓”响,又一柄长剑从车顶刺穿直直往下来,我立刻拾起方才掉落的剑,一个抵挡,上方那截剑端笔直的戳在了剑刃的横面,一时间,剑光照映着我和刺客的面容,连同周身的一切都变得寒冷。

上方的力道还再加重,我眼看难以抵挡这近在咫尺的危险,突然,又是一个颠簸,马车似乎绊到了什么,一击重撞,刺客的剑刃被错开,往我肩膀刺来,而梅娘此时却从一旁摸出匕首狠狠一扎,刺客痛呼,我趁机抬手一挑,打断了他手中的剑。

马车还在奔驰,前方的打斗声也越来越重,突然一阵疾风逼来,遮挡的车帘被削去了大半,只见小七手持缰绳,前方又窜上几名黑衣人,我将另一把剑顺势扔给他,“接着。”

他接住剑,一滑出鞘,瞬间逼退那几名刺客,然后勒紧缰绳,马车继续往前。

这时,我转身才发现梅娘不知怎么,已然苍白了脸色痛苦的伏在车厢内。

“梅娘?”我扶起她,“你怎么了?”

她痛苦的皱起眉头,额间已有密密汗珠渗出,我顺势看去,发现她正捂着腹部,再往下,裙子上居然有鲜红的血液渗出。

我心中咯噔,一个不好的预感升起。

“你……有身孕了?”

“大人……”她虚弱的声音响起。

“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坚持住。”我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小七,再快点!”

在夜色与风声中,四周的剑刃交错过来,最后,当我们冲出包围时,马车已经被砍得残破不堪。

“离千户所还有多远?”我问小七。

“快了,过了前面这个岔路就是知府衙门,知府衙门再往西就到了。”

梅娘抓着我的手,她秀丽的眉毛紧蹙,脸色变得分外苍白,而裙子上的血迹也越染越多,我心中的担忧与恐惧开始占据所有。

“大人……”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带着痛苦的隐忍。

“我在这里,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她缓缓摇头,然后在疼痛下坚持着坐起身子,说道:“梅娘不敢奢求什么,只想恳请大人一件事,请大人务必答应我。”她抓住我的手,那目光里仿佛是她这一生所有的期盼。

“什么事情,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请大人答应我,不管明之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大人都不要杀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恳请大人在圣上面前为他求一分情。来生梅娘愿结草衔环报答大人。”

我呆滞了片刻,然后慢慢地问道,“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哪怕是被利用,也要不顾一切的去保全他?”

她笑了,笑的很疲倦,“大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没有说话,她继续着,只是语气变得很轻很轻:“还记得小的时候,庭院里种着两棵枇杷树,我就坐在枇杷树下读书,那时候他呀就时常从墙下走过,他是那么的温和又谦逊,也是那么的落魄又贫穷。他父母双亡的那一年,父亲收了他做学生,我呀就常常躲在门后看他读书。尽管父亲不允许,但上元节的那天,他还是带我爬过墙,穿过巷子和湖堤,去看对岸的烟火,现在想想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丽……”

梅娘给我讲述了一个漫长又悲伤的故事,一个分文不名的少年,一段青梅竹马的时光。

也许从嘉靖四年开始,他们的命运就走向了不同的分岔,一个进了教坊司,一个入了仕途。只是当年墙下的少年已经不再如旧,而墙上的姑娘却仍然没改初衷。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送到阮大人身边的,你坚持住。”

她因疼痛而蹙着的眉间有浅浅的笑容,然后呼出一口气疲倦地倒在我的臂弯里,“谢谢你……陆大人……”

马车一路奔驰,我抱着虚弱的她,祈求这一刻的时间慢些,别带走梅娘的生命。

突然,马车停下了,我心下一惊莫非又是遇上刺客了,正要询问小七,然而一出车厢,才发现外面是一片火光璀璨,官兵们齐刷刷围住马车,高举的火把将身后知府衙门的匾额照得彻亮。

“陆哥哥。”小七看了我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按住他拔剑的动作,撩起衣摆下车,然后从腰间扯下令牌赫然正对所有人——大明锦衣指挥使:陆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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