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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死网破(1 / 2)

一切来得很快,第二日陆府就被围得密不透风,府里人人自危,皆不得出门,我看这架势,明显比上次杀了兵马总指挥还要严重,心里不免对一夜未归的陆炳有些担心,终于,清晨的时候他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儿惟约来府上说——”

他疲惫的捏着眉心,抬手止住了我要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那宫里怎么说?”

他无奈的摇头:“圣上没肯见我,倒是督查院那帮人在撺掇个不停,告我的折子已经在内阁里堆了一层高。”

“怪不得,今天一早刑部就来人围了家门。”

“那些人虽说受的刑部供奉,但归根结底还是都尉府分出去的,都是自家兄弟,我心中有分寸。”

“若真如此就好。”

“六娘,你同我实话说,你和徐北到底怎么回事?”

“徐北,我们只是简单的生意关系啊,他说想借我在城南铺子的招牌把超市开满大明,问我意下如何,我当时就同意了,想着他经商老道就随他去弄的,对了,那日他来府上,倒是让我签了一份契约。”

“什么契约?”

“我拿给你瞧。”

我连忙从抽屉里翻出那张契约递给陆炳,“诺,还在这。”

只见他打开看了一遍后皱起了眉,我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嘛?”

“难怪,难怪他们会一致咬定是我,起初我还不愿认了这罪名,如今看来既是你同意的那便和我做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陆炳扶额叹息了一声。

“同意什么?当初徐北没和我说他要贩盐呀。”

“我也是昨儿才命人去查的,这徐北早就在南方弃了瓷器的生意改做起超市,起初还能收敛些,后来不知怎的,生意渐火他倒勾搭上了永康公主的驸马崔元,此人向来也是个纨绔子弟,不知他二人如何计谋的,弄了几袋盐以低价在超市出货,本来一些小打小闹倒也无所谓,但是,仗着崔元在当地的势力,他干脆自己组了一拨人制盐私贩,虚涨价格,要命的是他旗下的那些超市铺子都是借的你的招牌,说什么京城第一家超市,城南陆氏铺子,这下正好被当地的人告到夏言那里去,人家到底是老首辅,一纸弹劾就送到了督察院,如今我见了你的契约,看来这屎盆子是真不容易甩掉了。”

“他奶奶的混蛋!徐北这个奸商死性不改!”陆炳告诉我的这些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想,我怒骂道。

“那现在皇上不见你,督察院抓着不放,你有什么对策了吗?内阁那边怎么说?”

他摇头,踱步道:“虽然诸多口舌指向我,但因部分缺乏证据,所以严嵩也只得押着陈其学的折子,对了,就是上回弹劾我杀了总指挥赵攸的那个御史。”

我诧异:“你这平日里是做了什么,他要这般与你新仇旧仇一起算。”

陆炳苦笑:“总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做我们这行的,谁还少的了结几个冤家对头。”

那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奈,我从没有想过这个冷傲无言看似不伤分毫的男人,也许每一天都正经历着波谲云诡的争斗与步步生死的阴谋,换而言之,在夕阳落山的傍晚,他的每一次归来,我们的每一次重逢都可以称之为一种幸运。

“再加上此次又是夏言带头,所以内阁里没什么人敢多嘴。好在翟鸾与我过去有些许交情,他提议召崔元回京,与我做个对质。”

“那不是正好,你与那崔元素无来往,对质便对质。”

“同时也会抓捕徐北归案,问题就在于,你我都是认识徐北的,届时他若真说出你呢?”

我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徐北会指认你我?”

“不是没有可能,之前我就不赞同你与他做生意,你莫忘了他是谁的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你的意思莫不是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引诱我们的圈套?”

“事到如今,我很难不做如此猜想。”

我不禁后退一步坐回到了椅子上,归隐的夏言,骄纵的皇亲还有富甲一方的商人,要将这些举足轻重的人凑在一起,变成手中的利刃,想对付的无疑是一个深受皇帝信任的位高之人,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和嘉靖一起长大的陆炳!

我早该发现的,是他,除了严世蕃别无他人,他在等这一天,此刻他一定在嘴角挂满了冷冷又嘲讽的笑容。

是我的错,是我的大意,我爱过他,我欢喜过他,所以我忘了,我忘了他原本就该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可怕又阴鸷的人!

“对不起……”我握紧了两侧的手。

“说什么对不起,天塌下来又不用你担着。”

“是我错信了徐北,如果不是……也不对,应该从更早以前说起,如果不是我待在你家,你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从兵马总指挥到如今的私盐,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如果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那么并不会因为谁的到来而改变。就像——”他顿了一下,看着我道:“就像我遇见你一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来到这个世间,我相信都会有其存在的意义,而绎儿和锦儿就是你带给我最好的意义。”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像把这一生一世的所有感情都倾尽在了里面。

我心下一揪,垂下了眼睛:“谢谢你,陆炳,谢谢你一直都在。”

驸马都尉崔元是在十天后进京的,当时便立马来了通知让待职在家的陆炳去刑部与他一同对质。

但自他走后我的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望着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等到了下午,锦儿又不知和绎儿闹了什么矛盾,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我抄起一旁的蒲扇就是每人一屁股拍下去,顿时两人都哭得哇哇直叫,惹得人心下更加烦躁。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晚饭也没心情吃,盘算着不能坐以待毙。

我让崔浣浣帮忙夜间照看几个孩子,回房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装,就打算重走以前的老路。

只是以前我占的是陆炳的躯体,底子好可以攀上墙,如今这具身体孱弱多病,再加上还是个小脚太太,要想爬上这堵墙恐怕有些费力。

在失败了第三次后我气馁的在墙下叹了口气。

“府里有梯子,你且放心上去,我扶着你。”身后传来温柔的女声。

我回过身去,惊讶的发现居然是崔浣浣。

她俏皮的笑笑,“以前,爷也喜欢从府里的围墙出去,我悄悄见过几回了,老是担心会摔着,所以一直备着梯子,不过没告诉他罢了,今后你也别告诉他。”

我一愣,爬墙这样的事情陆炳可做不出,那么只有可能是从前的我,原来那些年当我偷偷出走时,她一直都知道,这样的聪明再一次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不一会,她就搬来了梯子,对我道:“只是你上去了,待会可不容易下去,我也不好帮你,你跳的时候自己当心些。”

“还不赶紧上去。”她见我愣愣的样子催促道。

“嗯。”于是我一步步的爬上了墙头,在最后跳下去之前,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她:“你不问我这么晚去做什么吗?”

“做什么你有你的主意,如今府里这般情况,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有人还可以想个辙出来,我总是乐见其成的。”

看着崔浣浣在月色树荫下姣好的容颜,我脑海一抽,莫名觉得:所以,崔浣浣才是陆判所说的神助攻吧!

哦,苍天!

我捂脸叹息,在夜风吹过几匝过后,还是决定往昔不堪回首,果断跳下墙。

只是,我以为会磕着地面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与之相替代的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墙下突然出现,撞上了掉下来的我,紧接着一声吃痛的闷哼从身下被压着的肉/体传来。

“谁啊?”

“是我,姑奶奶!”徐北挣扎的呲了一口气:“快起来,你压死我了。”

我一听是徐北的声音二话不说就从他身上爬起来,然后扯着他的领子就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他奶奶的还敢回来!老娘正要找你算账呢!”

“姑奶奶,声音小点小点。”徐北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惊动那些陆府门前的官兵。

我看着他的一身奇怪装扮,深色的长袍斗篷裹在身上,还用布巾将脑袋和面颊都围得严严实实,“怎么,现在南方流行这种款式?还是你生意都做到阿拉伯去了?”

“这个时候你就别拿我取笑了,这不,怕被人认出,亏我还一路抄的小道。”

“好啊,你是在逃犯!”

“嘘!姑奶奶!这里头有些误会,我这不是赶紧来找你了吗。你看我,现在都被通缉了,还冒着危险大老远的奔赴京城,就冲这份心,我那都是满满的诚意。”

“放你丫的臭屁!都到现在了你还想忽悠我!”

“姑奶奶,字字真心啊,你看我见你家被围了,我也没走,这不打算翻个墙来找你和陆大人的,哪成想你先下来了,还把我砸个半死。”

“你还好意思提陆大人,陆大人今儿一早去了刑部到现在都没回来,可不是拜你所赐。你在南方干的那些破事,作甚要把我们拉进来,现在你倒好,自个撒丫子满大明的溜了,让我老公去替你背锅,我告诉你,你别想给我跑,现在就跟我去见官!走!”说着我就要拉他去找官兵。

他赶忙挣脱出手道:“诶呀!淡定,淡定!夫人,有话好好说!能有多大点事,我有办法!”

我瞬间停住了动作,狐疑的看着他:“你有办法?”可我又转念一想,这家伙要有法子也不至于混到这种地步,我嘲笑道:“拉倒吧,我现在可不信你忽悠,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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