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他在邸店住过,在同样的“月光”下,他与绫娘相偎,一人一鲛,他们的相恋在俗世看来也是大逆不道的之事。
往事只留追忆,佳人不再。
人世间最珍贵的,最难阻隔的无外乎一个情,陈端礼从未下手阻拦赵由晟亲近儿子,他内心隐隐有一个念头:赵由晟见过心镜。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发生在赵由晟身上的这些怪异的事:他预知刘河越会下毒,甚至知道是什么毒;他从未抵达海外,却来过鲛邑,甚至能听懂鲛人的言语。
据说只有天底下最执着的人,才能寻觅到心镜,才能经由心镜重返人间。
这位邻家小子,搞不好正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重来一世。
陈端礼终究是个心胸宽广之人,身为父亲,他非常疼爱陈郁,只愿他好,他欢喜;身为一个长辈,他也赏识赵由晟的胆识,认同他的深情。
听闻鲛邑的月湖,是世间最清澈之物,在它的月华下,连最丑陋的人心都能被净化,而那些高尚而可贵的心灵,也会因它的沐浴而愉悦。
陈端礼身披月华,返回自己的房间,他的身后月华照亮一地,在经过幽邃走廊时,陈端礼仿佛回到当年,他看见白洁的贝床上,他与绫娘相拥,爱语,便是在月华之下,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陈郁在贝床上蜷曲身子,像个婴儿般,赵由晟贴靠他,手臂轻轻揽着,将他揽入怀。贝床上,紫袍上,甚至赵由晟的衣衫上,都有无数得细小鳞片在月华下莹莹发光,那是从陈郁身上掉落的鳞片,他的鲛态正在消失。
从冥间返回的灵魂,宛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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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的梦起先是白茫茫一片,他似风中的蒲公英般,轻盈无着落,直至一片金黄在眼前炸开,那是棵高大、巍峨的银杏树,秋风回旋,秋叶纷扬,他看见树下两个静止的身影,仿若石像。
那人高冠锦衣,年轻英气,身子弯曲,头低垂,他怀里搂抱着一个瘦弱而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他们几乎要为秋叶掩埋。
阿剩?
陈郁惊愕非常,双膝曲下,低头去看他的容颜,他抬起手,想扫落他脸庞和脖颈间的枯叶,却碰触到白发老者的发丝,一阵疼感从指尖传递,陈郁恐慌地端详白发老者,心中寒颤:他是我。
秋风呼啸,秋叶为风挟持,盘旋而去,无论是那棵高大的银杏树,还是那两个如同石像的躯体,都在瞬间破碎,随风而逝,几乎同时,无数残片状的记忆袭向陈郁,如寒冬里的冰凌,刺痛陈郁的心。
血腥的屠戮场,倒在血泊中的赵由晟,雷电暴雨,奔驰的白马,嘶声的悲鸣。
陈郁低头喂食赵由晟一颗海玉魄,和泪亲吻,求他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