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由晟意识到自己可能昏厥,他将陈郁放在海兽身上,他身子轻轻覆上,他伸手去摸陈郁的脸,陈郁眉头微舒,他似乎没有先前那般痛苦了。进入深海,陈郁身上没有父亲和由晟的不适症状,他应该是适应的,他在接近他母亲的故乡,他在回归故里。
哪怕有过人的自制力和忍耐力,赵由晟还是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当他醒来时,他坐在一座高耸的大门下,四周幽深,似有无数的亭台楼阁,他身边躺着陈郁,他忙去触摸陈郁的鼻息,他安心了,他抬头看见陈端礼的背影,陈端礼跟前有数名鲛人。
鲛邑宏大,破败,显示着它曾有过的繁荣过往,与及今日的衰败。来到城楼前的这些鲛人,有十来个男女,他们态度并不友好,除去和陈端礼对话的长者,其余人都过来围观赵由晟和陈郁。
他们对赵由晟毫无兴趣,他们端详陈郁,摸他手臂上的鳞片,拉他似鳍的耳朵,他们中有人说:“是绫娘的孩子。”
有人说:“他中毒了。”
“是海冥毒,你们能救他吗?”赵由晟挣扎着站起身,向这些鲛人请求。
鲛人相互交换眼神,他们狐疑地打量赵由晟,因为他们说的是鲛语,而这个人居然听得懂。
一个雄鲛人道:“不救,半鲛不归我们鲛邑,他是陆地上的人。”
另一个雌鲛人对赵由晟说:“你去找慕崇,他能治海冥毒,他家就在邸店后头。”
“多谢。”赵由晟躬身致谢。
他心想慕崇会否便是慕远夷的家人?在上一世,他和远夷还是有点交情的。
此时,陈端礼已经说服了鲛邑的长者,他允许他们踏入鲛邑,但是他们只能待在邸店里,其他地方不许乱闯。
鲛人对人类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他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封闭,许多年轻的鲛人对收容人类有激烈的表态。
当年休蛮追捕鲛人,手段极为残酷,甚至一度危及鲛邑的存亡,长者还肯允许陈端礼等人进入,实在是凭借着一份对陈端礼的故情。
赵由晟怀抱陈郁,跟随陈端礼前往邸店,他们在邸店安置下来,长者亲自去请慕崇,让他前来医治陈郁的海冥毒。
鲛邑曾经与人类有过贸易关系,邸店便是在那时营建,是提供给海商寄放货物、居住的地方,据说曾经有条通往路面的海道,直达鲛邑,后来关闭了。
随着鲛人数量越来越少,势力范围越来越窄,他们对人类的警惕就也越高,至今已不再与人类有贸易往来,邸店陈旧而寂寥。
赵由晟将陈郁平放在贝床上,他坐在床下守着,周身的一切是如此熟悉,上一世躺在贝床上不醒的是他,而守候床头的是陈郁,仿佛一切重来,只是互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