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从那一眼里看出了失望。他站在一旁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里沮丧至极,觉得自己以前总觉得怀才不遇,实际却是眼高手低,本来就不是吃这一碗饭的料却非扒着不放,又想这么简单的一条过不了,那被人换掉也无话可说,只是如果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傅惟演会不失望吗?那人那天一脸兴奋的说要自己大红大紫,不止一次的跟他撒娇“求包养”,每次分开前都骄傲的喊他“我家羊”,昨天明明一夜未睡,早上却又安慰他“一定能行的”。
杨炯从来没这么渴望过成功,不是要混到多红,而是真的一条一条的演完这部剧,起码对得起所爱之人的期望。
一旁有人走了过来,杨炯余光看了眼,认出是上午开机仪式上的编剧。他已经顾不上别人在那讨论什么,屏住呼吸,再次重新开始。
灾后重建的果饮店,位于一条逼仄小路的尽头。柏杨收到那人的见面信息,一早赴约却跑错了地方,这边的城市已经和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他找不到人打听,一条一条街道的跑过,一家一家的对着名字寻找。日头西落,就在他快要绝望,以为俩人要再次从此永别之时,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逆旅招牌。
此时离着约定时间只差了最后一分钟,柏杨疯了似的奔过去,却在开门的前一秒堪堪停住。他有些害怕,手下下意识的攥住了搭在臂弯上的西装,又怕自己一路跑来太过邋遢,另只手飞快又小心的往后拂了下刘海。
门帘极低的果饮店门被推开,外面夕照灿然,里面的光线却极暗。柏杨一手推着门把,镜头拉近,是他依然凌乱的头发,发梢斜戳在眼角,柏杨的脸上有细密可见的汗,他的眼眶发红,眯着眼适应光线的同时又惶然寻找打量。
激动,渴望和恐惧,还有些隐忍的委屈。
纪晓在监视器后扯了扯嘴角,悄悄跟一旁的编剧竖了下大拇指。
杨炯听到导演喊卡的时候一个激灵,半晌回神,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第一场戏终于过了。
这天没有安排夜戏,收工后杨炯拿了第二天的通知单回去琢磨剧本。剧组安排的住处到不错,挺干净的一个宾馆。
大家都是住标间,只是杨炯现在还是一个人住,他听说好像剧组安排了他和男一住一屋,方便讨论剧本培养感情。
晚上傅惟演给他打电话,说到这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傅惟演道:“这剧组怎么回事啊?避嫌知不知道?你俩都要拍情侣了怎么还能睡一个屋呢,万一假戏真做处出来感情怎么办?”
杨炯不想对他说谎,忙拿他以前的话安抚道:“不会的,有你珠玉在前,其他的不都是死鱼眼儿吗?”
傅惟演想了想,却又改了台词了,哼了声说:“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是还有句聊胜于无吗,珠玉再好也不再你跟前,死鱼眼要鱼目混珠起来怎么办。”他自己越琢磨越生气,想了会儿把自己给气着了。
杨炯忍不住笑,又想起白天那一场十分简单却让自己NG了好几次的戏,轻声道:“我不会那样的,现在不求别的,只求能真的顺顺利利拍完这场戏就好。”
傅惟演直觉他情绪有波动,问他:“你今天拍的不顺利吗?”
杨炯顿了下才道:“不,挺顺利的。”
傅惟演不疑有他,在那边给他鼓劲道:“就是,我们家羊最棒了!等你拍完了我给你做宣传,让老李他们给你写观后感!”又要求道:“没有监督的权利容易滋生腐败,你现在也不是在深山老林,不管多忙,每天要微信留言一次,然后两天通一个电话。”
“好的,”杨炯笑着答应,过了会儿,又跟他郑重道:“我会努力的。”
他此时不敢给出任何承诺,却也不想没出息的跟傅惟演大倒苦水求安慰。他现在走的再难,都不过是工作上的困难和麻烦,这一点是他必须自己去面对的,无人可以替代,也无人可以宽慰。
杨炯等挂了电话,又在微信上嘱咐傅惟演明天滨城要降温,让他提前把外套拿出来放床边上,随后便对着剧本琢磨了起来。
台词他早已经记得烂熟,甚至连这种情绪下应该是什么动作都已经想了无数遍,现在几乎走入了死胡同。杨炯看了会闭上眼,最后一咬牙,拿着剧本去了纪晓的房间。
此时纪晓屋里却是聚了一帮老烟枪,屋子里烟雾缭绕,编剧和执行制片都坐在沙发上聊天,一旁的美术设计师则是拿了一沓图,连气氛图带人物设计铺满了整张桌子。
杨炯推门的时候一愣,连忙挨个鞠躬喊老师。
编剧笑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啊?”她见杨炯停在门口不敢进,又招呼道:“进来吧,你们导演刚买了饮料,一块喝点。”